(清)王夫之撰《周易稗疏•卷一》上經

| 易理书籍| 2023-12-25 20:54:56| 0

周易稗疏卷一

漢陽王夫之撰

上經

括囊有底曰囊。囊之口在中,兩頭著底,今之被帒也。其一頭著底者,則鄭司農所謂直囊也。四居上下二象之中,如囊之口,隂柔縮結,故為括囊之象。

黄裳本義云:黄,中色,裳下飾。然則象傳所云美在中者,黄為中,豈裳為美乎?衣裳之制,衣上揜裳際,復有黻佩帶紳加其上,是衣著於外,裳藏於内,故曰在中。黄裳者,元端服之裳,自人君至命士皆服之。若下士則雜裳,不成章美,故以黄為美飾。五位中而純隂,不雜以居之,斯以為在中之美也。

磐桓磐,大石之平者。桓植兩木而交相午,貫公圭脊上,雙紋似之,檀弓所謂桓楹是也。一陽在下,堅立以載羣隂,上承九五,故有磐石。桓木,安貞建立之象。舊說以為躊躇不進之象,非也。俗有盤還之語,還本音旋,俗訛讀如環。桓音完,音義各别。震體動而屯不寜,非可客其盤還游衍者,於義不通。

乘馬班如班,列也。馬相别而鳴曰班。春秋傳有班馬之聲,相别則非一馬,且非竝駕而行之馬,故乘當音剩,四馬也。一乘之馬相别而行,則税駕之象也,故又曰邅如。卦有四隂為四馬,或從初,或從五,上下異嚮,故二、四、上皆言班馬。

蔓草。加於草木之上曰蒙。詩曰:葛生蒙楚。而爾雅云:蒙,玉女。玉女,女蘿也。女蘿附草而蒙其上,故有蒙名。弱蔓之卓,必有所附。童子弱昧,必依附先生以強立,故曰童蒙。此卦陽蒙隂上以忘險,故取象焉。舊釋未明。不利為寇。舉兵攻人曰寇,寇非賊之謂也。書言寇賊,謂來寇之賊耳。孟子齊寇、越寇,皆敵國也。若賊,則豈待蒙之上九始不利哉?

雲上于天易之取象必兩間,實有此象,故水不可加於天。而需之坎曰雲言天者,自地以上皆天也,故雲與澤得上之澤雨也。火得有於其上者,光燭於空也。雷出地而震於空,聲乃壯矣。至山則曰天在山中,山中之空即天也。若天與水違行,則以經里之天而言。經星之天左旋,而水石行以歸於海,故曰違行,莫非自然之象。苟非自然,則俗肓卜人,軌革卦影,獸頭人身,男冠婦袂,以惑世誣民者,豈聖人立誠之辭也哉!

不速之客不速需也。自初至三,皆見險在前,遲囘不進,于郊于沙于泥,皆不敏速疾行之象。世俗以醼客之晨,再請曰速,乃似驅使廹促之辭,不恭莫甚焉。蓋讀易不審而誤耳。宿客之宿,當作宿,見儀禮。需卦本坎延乾進之象,何云不召之客?四隂速類,徒言三者,六四坎體,非外至之客也。

鞶帶帶無鞶名,鞶者,鞶纓車飾也。帶所以繫佩繸及芾者。書曰車服,以庸車之等視其服,故再命賜服。不言賜車,言服則車在其中。象傳徙言受服以此。

否藏否,馬、鄭、王肅皆音方有反,韓康伯讀作否泰之否,於義不通。否,不然也,謂以律為不臧,則必黷武致敗也。晁氏謂先儒多音不,不知不自有否音。

左次兵法:前左下,後右高。高者在後,據險以結屯;下者在前,馳野而趨利。前左不行,則後右皆止。不言前而言左者,軍雖不進,前軍猶必遠哨以防敵,唯左則屯聚以止耳。

不寧方來不寧方,謂不寧之方,猶詩言幹不庭方,非未然而且然之辭。不寧,志不定也。自二而外,皆非五之正應,故恐五之不受,已而懷疑,懼然以類上比,莫敢不來也。

自我西郊所從來曰自。自西郊者,自西而鄉東也。凡雲鄉東行,乃不雨之徵,諺所謂雲鄉東,一塲空也。蓋乾位西北,隂雖上行,而至陽之氣驅之以行,故不得雨。若上九重陽上覆,隂不得升,則又降而為雨矣。此亦文王之德,將欲東行三州而不得之象,故曰我。

何其咎舊說以何為語助詰問之詞。若云何咎之有,則不當云何其。若云何其咎之甚也,則傳不得云其義吉。凡言无咎,則吉在其中。先言吉,後可言无咎,吉者未必其无咎也。己言无咎,則不復言吉,无咎則吉矣。雖有不吉,君子不以為凶也。何字之義,本訓擔也。也,从人,从可。人所可勝之任,則擔負以行也。正音胡可反,讀如夥,轉讀如賀。其借為誰何之何者,乃人物以來詰問其所何者為何物。轉音何者,語急之聲也。俗專用何為誰何字,而於何之何加草作荷華之荷,始自傳寫論語者之誤,相承不改。若易何校、詩何蓑,則仍本字。此云何其咎者,以小畜本陽盛之卦,乾德欲行,而為六四之隂所阻,初乃與四為應而受畜,則不能无咎。特以初德在潛,以反歸不進為道,獨任其咎而不以累二五,是善則歸君、過則歸已之義,故曰其義吉也,與姤九二義不及賓之義同。履虎尾,凡彖皆先目言卦名,後乃繫以占之辭,此獨連虎尾為句,則卦名履者省文也,實則履虎尾為卦之名義也。履者,踐所欲行之路而措之足,順而安也。履乃憂患之卦,孤隂進躡得位之剛,則但言履,其詞平,其義安,非此卦之象。必言履虎尾而後其詞危、其義險也,與同人于野必言于野,以見非徒二之同五,而五陽皆其所同。否之匪人,非天上地下之為否,唯三四失位,人道不交,陽往而之於非人之道,乃有此象。艮其背,陽升而隂得中,非有艮止之情,特以孤陽居上,更無可行之地,不得不止,故徒言同人、否。艮不足以肖卦德,必合下文而後其義顯也。

拔茅茹舊以拔茅為句,茹字連下,以其彚為句,於文義不通。茅茹,二草名,茹,藘也,一名茅蒐,今謂之茜草。其草蔓生,與茅俱枝莖堅韌,拔之不絶,必連其根彚而抜之,泰之三陽、否之三隂,皆三連成體而無間斷,故有此象。茹平聲,讀如如,與茹菜之茹上聲,讀如汝者不同。帝乙歸妹,舊說謂帝乙為紂父,而本義云帝乙歸妹之時,亦筮得此爻而後祉。文王作周易,周公繫爻辭,與商筮之用歸藏者象占各異,安得沿襲商筮以占吉凶?況歸妹爻辭亦云帝乙歸妹,又何說邪?元亨利貞,穆姜筮之即凶,帝乙之吉,非其位、非其時者,安能吉也?抑史稱帝乙元妃無子早没,故微子之母為媵妾,元妃没,乃攝内主而生紂,為嫡子。帝乙之妃既夭而無出,帝乙又一傳而殷以喪亡,何凶如之?安得以祉元吉邪?殷之天子皆以十幹為號,其號乙者,湯稱天乙,又有祖乙、小乙,不但紂父之為乙,則必有得淑女,廣繼嗣,以受天祜者,非紂父明矣。其云歸妹者,乃陽下於隂之辭。二為帝,五為妹,陽反居中於内,隂反正位乎外,男來就女之象。婚姻之禮,至周始定。自周以前,男來就女,如今之贅壻,雖天子之貴,亦或用此制,故曰歸妹。言往歸於妹,與漸之言女歸者異,泰有此象。

王氏曰:女處尊位,降身下二,是帝乙之女歸夫家,非歸妹也。考古者必以其時於易,而得周以前之婚禮焉。周禮定而秦漢益嚴,故有贅壻謫戍之法,至唐宋以下而又亂。今則子舍父母而事他人、冒他姓者,倫愈斁矣。

苞桑苞,枹木也。爾雅:枹,遒木,魁廆。郭璞曰:樹木叢生,根枝節目,盤結磈磊。蓋桑田之桑,分畦而種,枝幹條達,雖為柔韌之木,而枝弱尚易折斷。惟當道而生者,本幹癭磈,繫風馬逸牛於其幹,則必不能逸。大人居否世,而固本自強、得賢為輔之象似之。

匪其彭明晢,許愼說,彭,鼔聲也。彭以聚衆而進之,四居三陽之上,而近於五,似將統率前進,以逼六五之孤隂,乃為退爻,而與離為體,愈近於君,其志愈下,非敢尸號召之任者,故曰匪其彭。知分義之宜然,故曰明辨晢也。晢與晳字相近,俗讀往往誤合為一。晳从析从白,白也。晢从折从日,明也,音折。

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殷,舊釋盛也,乃連薦為文,不云作盛樂而云盛薦,於文義不安。郊祀之禮,事天以誠不以文,未聞極其盛美。後世用大樂,備宫縣,梁武帝博考禮文,訂正改撤,是也。唯大雩用盛樂者,以隂陽不和而不雨,故樂極其盛,以感召和氣,既非以崇德。且雩祭徧祀山川百神,不止上帝。

按:堯典以殷中春,殷,中也。郊以日至,乃冬氣之中,祖考之祭,亦在四仲之月,故曰殷。雷之出地在仲春,亦中候也。以配祖考,舊說以祖考配帝,亦非是。郊之配,唯祖而考不得與。且祖配帝,非帝配祖,當云配以祖考。薦之上帝,不應云以配祖考。蓋配之為言合也。樂以象德,所以象祖考之德感,以其志氣而合漠,故曰以配。凡此類,皆順文求之,斯得其解,不可屈文義以就已說,則無不可通矣。

王用享于西山文王之稱王,周公制禮而追王之。文王固受殷鈇鉞之賜,為西伯以事殷,終身安於侯服。其謂文王受命稱王者,乃為公羊之學,董仲舒、何休、蔡邕之徒曲相附會之邪說,宋儒辨之詳矣。何本義至此而又以為文王邪?且周人之稱文王,必連諡稱之,蓋連諡以稱,則明其為追王。若舍諡而直言王,若書所言王若曰之類,則必其王天下者,未嘗徑以王稱文王也。

本義又云:文王郊祀於岐山,筮得此爻。尤為曲說。當殷命未訖之日而郊祀,曹操、劉裕之所不敢為,而文王為之乎?且升之六四,辭亦云然,豈文王之享西山,既筮得隨,又筮得升乎?况王者之大祀,卜而不筮,少牢以下乃筮,禮有明文,何容爚亂?筮之設也,人皆可就決疑,故曰以前民用。即令文王享祀,偶筮得此,亦不可執一事之吉凶,以槩天下後世尊卑常變之通用,則其為象,非以己占之驗言之明矣。謂西山為岐山者,亦非也。文王治岐,岐山正在其封内,不得云西。言西者,中國之山,唯西為高,王有天下者之通稱,謂九五。西山居至高之地,謂上六也。卦以陽隨隂為義,上處天位之上,人無足以當之者,其唯鬼神乎?而上六體隂,山本地類,五以陽剛履中位,而曲意盡誠以隨上六,故其象如此。此以贊九五之德,而在上六則為窮無可隨,下聽人隨之象,不純乎吉。使祀而筮得此爻,亦鬼神不康不歆之兆,故象傳曰上窮,義愈著矣。

先甲後甲先庚後庚附鄭氏以為先甲三日辛也,後甲三日丁也,取自新丁寜之義,而本義因之。王氏以為甲者創制之令,若漢之有令甲、令乙。孔穎逹兩取其義,要皆求解不得,而曲取後代之枝說以附會之。其以辛為新者,說出於劉熙釋名,熙書皆迂謬不足取。辛本五味之一,書從革作辛,其字从音愆】,辠之。又為金剛觸人痛楚泣出之義,本無自新之意。丁之為丁寧者,鉦也。鉦之聲丁丁寧寧,然借為告戒重複之意者,以鉦所以警衆於行陣者也。徒言丁而不言寜,其不可作詳勉教戒之詞明矣。以歇後語作隱謎,俗謬莫甚焉。康成易注純用緯書,故其誖誕如此。王氏言創制,近之矣。而以漢令甲、令乙證之,則亦非也。令甲、令乙者,令之卷帙次序之名也。甲者,卷之首耳,何有於創制之義?漢人以縑紙代竹簡,故有此名,非可引以證文王之經文。且抑何以通之於巽之先庚、後庚邪?以實言之,甲者事之始,庚者時之變,先者先事而告戒,後者後事而申飭,皆巽風申命之謂。蠱風始出山,當事之始,言創建功於事未起而先命之,事已行而又戒之也。重巽而居外卦之中,為庚改後圖之象,故言庚。庚於時為秋,乃寒暑生殺變易之候。先庚、後庚,言未庚以前,己庚之後,申命以善始終也。云三日者,誓戒以三日為期也。義自昭然,何待摭拾瑣說以巧為附會哉?

至于八月有凶舊說或以八月為遯卦値位者,以康節所傳陳摶之圓圖,遯居正西也。或以八月為値觀卦者,以魏伯陽參同契之卦氣,觀居酉位也。二說皆出自緯書。京房學宗讖緯,始以卦配月,而黄冠假之為丹術,為君子術者所不屑道。且以遯為臨之錯卦,觀為臨之綜卦,皆以相反之義言之。若以錯綜相反言吉凶,則泰當云至于否而凶,屯當至于鼎而定、至于蒙而亨,何獨臨之至于遯、觀而凶乎?臨六爻皆變而始成遯,初二、五上四爻變而始成觀,相去懸遠,不大變不至于彼。彖為静而不變之占,何得豫憂其至于遯、觀之月邪?卦之有錯綜,猶人之有生死也,豈於方生之時而曰至於死之日有凶乎?足知二說之皆謬矣。八月兑位正西,八月秋中兑道之成也。臨之内卦為兑,自初至三皆為兌體,而成乎兑者,六三之隂也。初二以陽臨隂,雖體兌而以感應為道,則皆吉者,未成乎兌,故免乎凶也。至于三而兌成,則為甘,臨於是乎凶。言有者憂之,則可不凶,不憂而甘,則凶其所必有矣。即爻論彖,即卦體以論占,明白簡易,崇經絀緯,則易道大明。經之亂,讖緯亂之,京房、陳摶之流,相襲而成詖辭,如此類者,不可不亟為辨正。滅趾、滅鼻、滅耳,滅猶沒也,如水淹物,湮沒其中而不見也。内則涉滅鼎,及大過過涉滅頂,皆隱沒不見之謂。屨校足械,今徒罪人所著者。何校猶今之枷也,屨校著於脛,從上視之則不見趾。何校在項,從下視之則不見耳。膚,大臠無骨,貪食無狀,捧而齧之,則上揜其鼻。舊未注明,疑於絶滅,則噬膚何至劓其鼻,過涉何至斷其首邪?

得金矢周禮大司寇以兩造兩劑禁民獄訟,入束矢鈞金,然後聽之者,謂民之獄訟,不繇鄉遂縣方,違司寇之禁,徑詣於鼂,如今越訴笞五十之律,非凡獄訟者皆納金與矢而後聽也。管仲治齊,乃令凡訟者皆令出金與箭,以供軍用,乃使富者可其告訐,貧民含冤而不能理,此覇國之亂政,非先王之法也。本義引以釋此爻,誤矣。且噬嗑強合不合,而初上有被刑之象,四五乃理直而得伸者,原非聽訟之人。若大象云明罰勑法,自别一義。凡經中爻辭,俱與彖通,周公祖述文王之旨也。其不與大象通者,周公非豫為孔子釋也。爻辭為占易者言,大象為學易者言,故屯之經綸,蒙之果行育德,爻辭不申此義,不可以大象釋爻明矣。九四方被齧合之累,安得聽人之訟而受金矢?且幸得曰得,不幸而得亦曰得,法所宜受,不可曰得。納鈞金束矢,既為常法,則不當曰得,豈幸民之訟而利其得乎?以實求之,金矢者,以金為鏃之矢也。古有茀矢、枉矢、殺矢之别,唯殺矢則金鏃,其他或不用金,如今骲箭之類。初上強欲齧合,九四剛不受齧,故操矢相嚮。初上以矢射四,四其矢而反射之,故初上得凶而四得吉。以卦象求之,其義自見,勿容雜引曲說以害意也。

七日來復舊說謂自姤而來,歷遯、否、觀、剝、坤至復為七日,此以卦變徇卦氣而言之也。乃卦氣之見於參同契者,一卦一月而非一日一卦。若卦變則因已成之卦,一爻變動,如噬嗑之於頤是也;一爻移易,如損、益之於泰、否是也;未有相反之甚,如姤與復而可云自彼而來。復卦自二以上本純坤之體,唯初爻得陽則來復者,自坤而言也。坤一變而即得復,故四不遠,復不遠則非歷七卦明矣。蓋七者少陽之數,坤為老隂,乾為老陽,故乾曰用九,坤曰用六,不用七八,數至於純坤而無可消矣,於是其復速疾而七起焉。言日者一晝一夜,數極則反之謂,積隂至於六日則必復,寒暑隂晴之常也,而不正之氣化抑不盡然,故唯速反於七為天行之正,而唯顔子能見之。彼流連於遯、否、觀、剝者,蓋迷而不復,至於十年而不克者耳。卦氣之說,沙随程氏斥其出自緯書是也,則又烏足信哉!

至日閉關,商旅不行,后不省方言至日者,槩乎至日以後之辭也。若但長至之一日閉關而止商旅,則行人姑待於旅舍為戲而已。省方非一日之事,吉行五十里,則一日往返不出郊關,何得云方?蓋自至日以迄乎雷出於地,驚蟄之後古歷驚蟄正月中,而後啟關以聽商旅之行,后乃出行以省方。日至以後,兩月之中,純隂固結於上,復之象也。於時寒氣方盛,民當入室以息老慈幼,若任商旅之嗜利奔馳,則觸寒威以傷生,而廢父子兄弟歲時聚順之好。后若省方,則車徒跋涉,吏民迎候,履氷踐雪,怨咨繁興,皆非以保養孤陽而順天行。故兩月之中,下静處之令,以法復卦之德。今制臘月十五日起,至正月十五日止,非軍國大事急須奉報者皆停止,猶其遺意也。

曰閑輿衛鄭氏云:曰當作日,本義因之。

按:曰、日二字,隸文相近,而篆文大異。此爻未有每日皆閑之義。輿同車,春秋傳所謂輿,臣臺也。衛,徒之從軍者,君行師從,卿行旅從,皆衛也。閑,習其事也。曰猶爰也,有告戒之意,猶詩豈不曰戒之,曰良馬方逐。申戒僕從,以素所閑習者護車而勿敗績,斯以為艱貞之吉。

何天之衢舊於何字皆置不解,若以為贊歎之辭,則與之衢二字文義不相通,足知何亦負何之何。天之衢者,猶莊子所謂負雲氣,背青霄也。凡經文何字皆上聲。

朶頤本義云:朶,垂也,欲食之貌。夫下頷曰頤,賤丈夫之欲食者亦唯垂涎,頤固不可下垂也。且經云舍爾靈龜,觀我朶頤,則朶頤者我也,觀之者爾也,豈自朶頤而自觀乎?朶之本訓樹木之垂朶朶也,謂枝葉華實纍纍然其多也。此言貪躁之人見我饌具之豐,注目而視,驚詫而覬分其潤,咎不在朶頤而在觀,雖未忮求而情已淫,故曰亦不足貴。若垂涎則賤甚,豈但不足貴哉?

藉用白茅古者席地而坐,别無食牀今之桌子,其爵俎豆籩皆措於地,無藉之者,禮文具可攷徵。唯郊祀上帝,禮無其文,則此以茅之白莠鋪地而藉,蓋郊也。故繫傳曰:微物而重用之。郊壇地狹,登降獻薦,執事者趨蹌於側,慮易傾仄,故以茅藉之而使安妥。君與執事䖍恪將享,萬不至於傾覆,而猶必藉之,故曰慎之至。所以用茅者,事天以質,不敢以人為之美薦也。初六載三陽以上,事九五之天位,故其象如此。

樽酒簋貳用缶樽酒簋貳四字為句,象傳既有明文,而晁氏以貳字連下用缶為句,謂象傳簋字為衍文,徒以私意改經文,而文義不通,本義從之,過已。樽以盛酒,簋以食黍稷,於樽言酒,而以簋字連之為句,則豈簋亦酒器乎?而缶又何所盛邪?缶,瓦也。樽或鑄金,或刻木而加飾。簋刻木施丹漆,或加玉飾用缶。言樽簋皆用陶器,非彫琢金木之美。貳,間也。酒,燕禮。簋則食禮以盛食【音】,者,燕食不同日而舉,詳見周禮、儀禮。今既設燕禮之樽,又陳食禮之簋,相間以待賓,且樽簋不用美飾之禮器,而用陶器,約之甚矣。飲食賓於室,薦酒食者不從戶入,而從牖入,其簡愈甚,疑有咎矣。以其柔順承剛之誠,則物微禮簡,而情則篤,故終無咎。徵實以攷證,文義自明。不然,則有樽有簋,以盛酒食,缶何盛邪?割裂經文,徒滋爚亂,奚當哉?

周易稗疏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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