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十翼】大象说-[明]崔铣撰《读易余言•卷四》

【周易十翼】大象说-[明]崔铣撰《读易余言•卷四》

所属分类:易经象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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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讀易餘言卷三

明崔銑撰

大象說:

八卦之象廣矣,聖人舉其大者。乾陽之大,坤隂之大,六子皆然。天行以氣言,古渾天云:天如鷄卵。地在天中,如卵中之黄。二十八宿繞而轉,地之四圍上下皆虚空,虚空即天也。天何以有行?即其宿而言之耳。象用以字,即君子之用易也。自強不息,一人之身,天行健也。天晝夜行九十餘萬里,人一呼一吸為一息,晝夜凡一萬三千五百息,人一息,天行八十餘里。夫氣固有天矣,何莫勱斯德也?

地勢以形言,上坤下坤,一高一下,勢積而厚焉。地之積也不厚,則載物不勝其重而墜;君子之德也不厚,則載物不勝其重而遺。

陽蒸隂則隂氣騰而為雲,隂鬱陽則陽氣奮而為雷,二氣交和則雨。屯者,雷動於雲中而未雨,二氣尚滯。且世何以有屯?蓋因彼此情結而志離。君子緻謀締慮,往而亨之,如治絲然。解其結如理其緒,聚其渙如比其類。解法雷之振,聚法雲之合,其道伊何?曰:物有主則定,國主於侯,人主於心。

泉方出山而未達,如人方在穉而莫適也。行,言事也,怠則隳。德,言心也,棘則害。泉達流於海,雖折必東,果行者取之。發源於山,所涵則邃,育德者取之。一曰,初出之泉,濳伏未見,亡所汚滑。未發之蒙,蘊畜在内,亡所誘化,必行有漸。泉之達,果行育德。蒙之亨,德者行之自出,行者德之所形。

水氣升而為雲,上於天,雖未雨而雨可待也。君子飲食燕樂,時未亨而亨可須也。君子豈必醉飽鮮濃,單食瓢飲之樂皆然,他無一為,安以待之爾。夫需豈易能哉?世之遭間阻進者,百爾求通,終焉致敗。幸險為途,固無足咎,謀人國家,抑又甚焉。出奇策變,機士也;尋幾曲就,知士也;夬而忘身,義士也;死而如歸,勇士也。一致反噬,君與受之。於乎!可不慎乎?

天上水下,勢自不接而違,訟之象也。人之情不相合則睽,訟之由也,故曰天與水違行。蓋訟起於負剛好先者,作事謀始,俾具不違而已。人之争二,曰是非也,利害也。天下有公是公非,合理之謂公;事勢有當利當害,協義之謂當。惟理之明,不必非在人而是在我;惟義之安,不必利可就而害可避。理也,義也,心之所同然也,君子之謀始有道矣。

地中之濕者皆水,田中之耕者皆兵。水行乎地,兵隱於農,故取為象。容之者,居之也。比閭族黨州鄉之列,則如坤之受水。畜之者,聚之也。田廬穀粟桑麻之利,則如坎之有防。王者以道得民,以寛御下,平日周撫字之恩,有動得敵愾之報,否則傷民之力,環國皆仇讎,安得而用之?

地上有水,非澤所鍾,散而會川,各有所比。先王象之,建萬國,使各子其民;親諸侯,使咸歸於一。公侯伯男,封疆有限,建之也;朝聘往來,恩禮亡間,親之也。夫上下亡分,強弱不齊,則大凌小,衆暴寡,趨於亂而蹙其生。於是強有德者出焉,然後大小之勢分,衆寡之情一。小事大,大字小,蓋先王封建之善也。唐虞萬國,衆建而少其力,則多助而易制。周之國千有八百,夫子繫易,其遠慕先王之盛,而嘅周末之併與!

小畜

天非有上也,以人目力所及言之。風有氣而無質,况行之空中,但能卷浮雲,止飛鳥。春秋所書六鷁退飛過宋都,傳謂風也,是其證也。懿,柔粹之小德也。以懿文其德,則和氣令詞,愉色婉容,皆全德之輔,固不若多識前言往行,啓發培灌之饒也。

凡履地而行,足動而地止。天運澤上,澤瀦不流,故為履。君子辨上下以定民志,民志何以不定?由上下未辨也。貴賤不殊,尊卑亡别,旣可相凌,遂欲相僭。夫上者如天之不可為澤,下者如澤之不可為天,見其勢懸絶,已其心妄,幸程傳至矣。考諸近世,賦重刑煩,農匱商消,越限獵級,惟士為然。庠序慕榮利,朝廷尚躁競,亦上下之未辨與?夫舉士以行,考實以功,掄才以職,序賢以位,一核執於上,萬妄息於下矣。

天氣下降,地氣上騰,曰泰。后乘景運,裁成輔相,非為天地,俾民因天時,乘地利,養其生而安其業,乃左右民也,斯后致世之泰焉。銑伏讀卦象,而三才可重矣。故有天地而亡后人,而禽木也;有后而亡天地,后亦枯槁也。天生之,地成之,后用之。然天回開治之運,后有善道之功;天發淳朴之氣,世多敦厖之民。天地否而萬物塞,聖人其奈何?豈但臣難遇君,而后亦賴天也與!

裁成輔相,舊解多言養。銑謂天地生萬民,后列其【周易十翼】大象說-[明]崔銑撰《讀易餘言•卷四》倫;天地生五材,后制其器用,亦是也。

天氣不降,地氣不升,曰否,猶君臣之無交。儉德辟難,不可榮以禄,乃君子之處否也。其德既歛,其名不聞,人亡能知其賢而禄之。夫德之見者,名之著也;名之著者,禄之及也;禄之及者,害之臨也。小人道長之時,禄則與之同事,彼能容君子之貞乎?儉德,坤之嗇也;不可禄,天之高也。

同人

天運上,火炎上,故曰同人。君子類族辨物母,乃乖於同之義乎?蓋物生雖同,其類各殊。其類雖同,為品又别。不别其異,亡以為同。雜鍮與鏐,而均謂之金。雜玞與瑜,而均謂之玉。非但金玉失其真,而玦與鍮亦亡用矣。夫族有高下,類之則高與高同,下與下同。物有大小,辨之則大與大同,小與小同。處不失方,用各適宜矣。兼之者法天之量,辨之者法離之明。

大有

大象明以日言。蓋日,君象也。明則人可體行,火則指氣為類,有二:已麗於物,其焰光明,有體之火也;未麗於物,其氣溫暖,亡體之火也。暖氣冬潜地中,子月漸升,夏見於天上,午月則極盛矣,故曰大有。歷家星火,考夏晝漏最多。天星大火,時盛事煩,善惡生,無不章别之,則善者屈而不伸。君子遏人之惡,使不復為,揚人之善,使益勤修,以順天命,非其私意,天命有善亡惡故爾。一以法離之明,一以法天之道也。

地中有山與水,猶人身中有骨與血,若地下則虚空也。山各有脉,如水各有源,其形起於地上,其根發於地中。觀天下之勢,最下而負海者多山,地中有山何疑焉?大象皆實體,所謂仰觀俯察,取物象宜者,非寓言也。君子裒多者以益寡者,分人之財不以自殖,教人以善不以自賢,乃稱量物之宜,平其施,不見我之高而彼之卑也。上句象山在地中,下句象山與地平。

陽消而始生,雷在地中;陽長而日盛,雷出地上。遏欝之久,奮而出聲,至通而暢,和豫之象也。内順外動,和積中而發於外,樂之原也。先王作一代之樂,發揚祖考之德而崇大之,盛其享禮,以配上帝,幽明人鬼,訢合無間。說者曰:雷發聲於仲春,收聲於仲秋,故禘有樂而嘗亡樂。固哉斯言!春生,物作樂以樂其來;秋死,物致哀以哀其往。宋人謂春月樂,秋月悲,蓋舒惨自然之理焉。

朱升曰:雷,陽薄於隂所為。龍,陽氣之聚,静則潜伏,動則衝破。隂氣而有聲,即雷也。此說於象為近。舊傳收聲於兑,乃言其時也。太室有龍潭,笑語黷神龍,龍怒則有雷。韓退之游而遇之,見題名。龍之雷,隨澤而静,故曰隨。君子嚮晦宴息,如雷在澤也。夫人之夜,天之冬也。冬雷則災,冬暖則厲。蓋造化不息,則歛不凝固,妖沴乘之。故三才之理,一動一静,静所以養動之根也。日入而息,人事至微者,上法天運,道不可須臾離,信哉!【雷隨澤静,人隨夜息】。

吳氏謂山腹有冷急之氣,則山枯而崩,故曰蠱。銑嘗述之,然理則未然。夫風者,動機也,驅水氣至則寒凉,驅火氣至則溫暖,風烏有寒暖哉?凡物動則有成壞,山以静為體,山下有風,山之體動而摇矣,故曰蠱,動之不善者也。君子振民育德者,民心偷墮,風俗澆薄,振而起之,使治其生業,修其孝弟忠信,則民德歸厚矣。此動之善者也,所以治蠱也。風之鼓外物,振民也;山之涵内氣,育德也。凡物遭風吹,久則必壞,置之則遂朽,治之則更新。

臨,古訓監也,謂監守也。陽在上者也,而履於初之下;隂在外者也,而依於二之中,若有所監守然。澤上之地,岸也,岸下臨乎澤,故曰臨,言其切近也。君子臨民以德,教容保之而已。容者,萃之也;保者,安之也。然非勞來匡翼,從而振德,何從而永奠哉?教思無窮者,如澤之漸入地中,終古不涸;容保无疆者,如地之周於澤外,涓流不洩。五行生克,本出緯書,揣測小驗,諸儒采以言易。夫子十翼,惟水火為重。兑為澤,不曰金;震為雷,不曰木。夫小道豈無可觀,然惑世罔事,其害隨之,况又以亂大聖之典乎?

觀【乎聲】

風行地上,卑而及物,所加者偃,所觸者動,故取遊歷周覧之象為觀。先王廵省四方,乃觀民俗,為之設教。蓋國有異政,則民有異俗,奇衺淳龎,相為進退。王制:太師陳詩,以觀民風;令市納賈,以觀民之好惡。修其教,齊其政,不易其俗是也。如是,則天下化中矣。省風,象風之行地;觀民,象風之吹萬;設敎,象風之因竅而鳴。

噬嗑

電煜於上,雷震於下,物之梗於兩間者,皆消噬嗑之象也。先王取明威兼用之義,明辨罪所贖之罰,使民懲過不疑於所坐;檢敇平日所定之法,使民畏法不犯於有司。堯典曰:金作贖,刑罰也。象以典,刑法也。問曰:噬嗑與豐之象何以異?曰:豐明在先,故致刑;噬嗑動在先,故明敇而已。

山腹之内,有溫暖之氣,則土脉鮮潤,草木華暢,所以賁乎山也。君子以明庶政,法度典章,粲乎有文,无敢折獄,蓋貴情實而忌文飾。夫獄之難聼久矣,五疵已去,三德已全,明清單詞,審克兩造,指顧之間,存亡攸分。猶有原情固慝,失於出入者,漢宣、管仲,幾陷於死。若恃其明察,深文巧詆,緣飾以成要,小人則敢,君子則无敢。夫一刑也,夫子五致意於大象,蓋疾法網之苛,文吏之奸,歎民之多艱也。夫先之以臨,觀教養也;次之以噬,賁刑罰也。刑以弼教之不逮也,是故政有叙矣。豐明而動,故致刑;賁明而止,故无敢。一於止,則奸何懲而善何伸;一於動,則刑日煩而民日玩。然无敢者,審之詳而發之重也。非不聼也,氣暖於内而賁於外,政發於心而明於民。

山之下趾,杇蝕消圯,則上頂傾陷,而下附於地,故曰剥。上以厚下安宅。蓋君居民上,如山盤地上。山以地為基,君以民為本。厚其地則山保其高,厚其民則君安其宅。夫民以戴君,亦以叛君。得之如菑田以飽腹,失之如反裘而負薪。於乎,難之哉!夫卦有吉凶,大象皆善。蓋天下所有之理,君子皆體之。卦雖凶,而理可通於吉,則取之,剥與明夷是也。古云:不善人,善人之資。况造化之實體邪?

復,反也,有四義:行者歸,離者聚,過者更,喪者得也。復不曰陽而曰雷,蓋陽出地為雷,至冬陽消不雷矣。子月陽生地中,而長春之震擊,即此一陽之還者,故曰復。先王於冬至一日之間,閉四郊之關,下而商旅,上而后王,皆禁出入,如雷在地中,且以養微陽也。夫坤十月之卦,必至冬至之前,坤隂方至上而足。復十一月之卦,必交冬至之後,復陽方自下而生。日,陽之宗也,沒西而後生東,盡晦而後交朔,積之一月。元齊履謙辨其不然。夫隂陽消長,言化機之用與藏,猶人之寤寐也。陽極而降,降極而升,隂伏而升,升極又降,皆歷六月而成,亦非今日為隂,而明日頓然為陽,猶人倦已而寐,睡熟而寤耳。豈真若穀粟然,根蒂脱落,乃復種而芽,芽而榦哉?一氣發則一氣㡭,此氣伸則彼氣縮,隂陽消長進退,似不過此,宰之者其太極乎?

无妄

无妄者,誠也。天以誠動,物以誠應,非強而然。窮冬寒沍,生意閼塞,初春一臨,物萌芽矣,氣尚鬱而生尚屯也。驚蟄之月,雷霆一振,以聲動萬物之氣,由是欎者達,屯者伸,翼者動而飛,足者動而走,生者動而滋,植者動而榮,時至而皆化氣,氣化而各成能,故曰物與无妄,言莫匪自然也。聖人對時育物,豈能有所先後而加損之?法乎天而已。

大畜

據渾天之說,凡地之上,虚空皆天也,故曰天在山中。山惟畜天,故貯氣濃厚,殖產特盛。中庸謂草木生焉,寶藏興焉是也。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故大業成焉爾。夫山本天中之物,故氣與合一而成。大畜前言往行,乃先得我心之同然者也。孤聞淺識,不足以議道而盡變,故貴乎多。君子考之於彼,協之於一,摭其華必茹其實,采其質必寘諸用。始也由見聞而得,終也并見聞而化,如蜂之掇花而蜜,如身之飫食而肥。後人雕繢組織以為工,隱嘖奇雜以為博,黠者矯之曰:六經注脚,讀書糟粕。銑伏讀聖言,竊嘆學之失傳也。

人之頤,上止下動,艮止于上,震動于下之象也。山以形,雷以氣。程傳以明其山之生物,動其根荄云云,又若言其義者。後人遂迂曲求之,乃取諸雷洞,亦過矣。頤上取義,故以切近者曰言語飲食也。此象震之動,慎節象艮之止。

大過

澤,水潤。養其木者,木高而澤卑也。今溢漲而浸沒其木,不亦過甚矣乎?君子負大過人之才,乃隱側陋而屈下僚,然節行不折。其居此時也,或進必大有為,反本末之弱,獨立不懼也;或退必貞自守,樂道義之美,遯世无悶也。木在水中,特而不欹,獨立者取之;水過木杪,没而不露,无悶者以之。君子復善而誠,資善而德,可謂有養矣。故抱大過之才,而成大過之事。序卦曰:頤者,養也。不養不可以動,故受之以大過。

相續曰洊,水之流也。前者往而東去,後者又從而西來,兩坎之象也。始終如一之謂常,德行有常,則處暗如顯,勤小如巨。一再不已之謂習,敎事能習,則困而學者如生知,利而勉者如安行,彖所謂不失其信者與!或曰:坎,北方之卦,積隂肅殺之氣。坎,險也,難也。兵,凶器。戰,危事。故坎為兵戈之象。詩序:有常德以立武事。月令:仲春教振旅,仲秋敎治兵。銑伏讀夫子之書曰:以不敎民戰,是謂棄之。用武而以文敎,古之道也。大象五言刑夫兵,刑所以治天下之間,大則兵,小則刑,不應畧之。或者之言可存

日出曰明,没曰昏。作,起也,發也。明作猶言明發,兩猶再也,日一而已。旦旦明作,見重離之象。大人以德言,繼明者,猶言緝熙也,故能徧照四方。不然,耳目所及且蔽之,况萬里之遠哉。程傳,稱先王者,所以立法制,建國作樂,省方勑法,閉關育物,享帝是也。稱后者,王之所行,財成施命是也。君子,上下之通稱。大人,王公之通稱。

山上何為而有澤?謂山之虚也。澤氣上蒸于山,而山受之。人心惟虚,方能受人。蓋心有私主,物又窒之,自滿自足,事將衝决。家語云:損其自多。以虚受之,故能成其博也。難曰:感不以正,亦將受之乎?曰:彖曰利貞,蓋善惡從違在其中矣。長善而抑惡,背非而從是,悉有以通之,斯之謂貞。否則以量而容,擇合而受,程子固小之矣。

雷震則風發,二者常相從而不厭,故曰恒。或曰:雷出而上,風入而下。夫雷風相遇於天地間,上下安有常?

又曰:雷迅則風烈,風飛則雷厲。此侵益之象,故惟程子一句盡之。君子立不易方。方謂事情所向,君子立有定向而不妄動也。咸之彖言感,象則言受;恒之彖言久,象則言定。易變无窮,一曲之見,難與共學,隨方之所在而立,非止一方也。

山止而天運,天若遯去,邈乎不相及也。君子之遠小人,豈必壯于頄,悻於色,疾之已甚?惟在我非法不道,非禮不履,則小人遠。何者?其道不同,其交自疎;其德既高,其心自服;其迹既峻,其狎自止。故不惡者待彼之禮,嚴者守已之節。夫天下有山,遥望之若相連,及登山巔,天自上而山自下,君子之取象精矣。

大壯

二月之卦也。雷始發聲,遏伏之久,乘時而震,其壯可知。非禮弗履,非強有力者不能,故曰自勝之謂強。朱震曰:雷在天上,非所履而履,故史墨謂雷乘乾,臣強之象。君子是故動必以正。銑謂非據而邪,敗亡立至。

日者,衆陽之宗,假之以為明者,若月、若星、若電、若霞是也。日乃其自明未出,地為地形所蔽,及離闇漸騰,明著于上,晉之象也。君子德本明,而自明之氣不能拘,欲不能掩,上達高朗之地,象日之自地而升也。乾之象曰:君子以自強不息,我用我之剛。晉之象曰:君子以自昭明德,我用我之明。由已而由人乎哉!日出於闇曰晉,德去其蔽曰明。

明夷

古之言天者,或謂日轉虚空,與地相遠。今曰日入地中,則其說謬矣。日惟入地中,斯有晝夜。若止於天畔旋運,則近日為晝,遠日為夜。此以為晝,彼以為夜,豈隂陽幽明之故邪?方日中天,四國大明,萬有畢作,入地則為明夷。夫大明而有闇,况於人乎?夫水至清則無魚,人太察則無徒。君子之明,必用晦也。惟不用其明,故能合天下之明為明。若察察自昭,則蔽之者至矣。

家人

風者,火氣之所化。炎氣上蒸,猛急飄揚者,即風也。廣中大作,則空中火飛。火極明處,風亦盛。蓋氣所奮激,皆風也。口鼻之嘘亦然。君子知風之自萬化出於家,家本之身,身修之言行。言行之接,莫親且久,於家人豈容一毫強飾乎?有物有恒,則信中而達外矣。巽象言有物,入於人也。離象行有恒,明可見也。何粹夫曰:風者,天機之動。日者,火精之發。風不出於火,但取風盛火熾爾。

火性炎上,而又在兑澤之上;澤性潤下,而又在離火之下。上不逮下,下不奉上,故為暌也。君子以同而異,謂大同之中有不同焉者,非立異也。同者秉夷之則,異者制行之宜。子曰:君子羣而不黨。

又曰:和而不流。同象二女之同,異象火澤之異。

水流而就下,勢順而利。今在山之上,為勢既逆,逢石則礙,信乎澀滯難行,故曰蹇。君子遇蹇,反求諸身,增修厥德,不強通而倖進。孟子曰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是也。易象示人處難之道有三:在屯,濟以動,故曰經綸;在困,濟以說,故曰遂志;在蹇,止於善耳,故曰修德。屯志在救民,困志在善道。蹇猶可須也,因事舒迫,相已進退,而酌成之已爾。

坎在上則為雲澤,未及物也,屯也;坎在下則為雨澤,已及物也,解也。君子於民,過則赦之,以其誤也;罪但宥之,以其故也。解者,物離舊而更新之時。赦宥,所以滌其舊而與之更新也。過弗赦則非仁,罪止寛減則合義。雖然,小過可赦,大過必終其罰可也;小罪可宥,大罪必極其刑可也。赦令數下,長奸滋惡,非民之幸也。赦宥,解之義。過動,震象也;罪陷,坎象也。

澤滅木則大過者澤也,上有澤則虚受者山也,上有山則損者澤也,風得雷則益者雷也,象各有所重也。山下有澤,則澤宼山而山塞澤,澤日壅也,山日削也。揚雄曰山殺瘦,澤增高是也。夫人忿有所激而暴發,將忘身以及親也;欲有所耽而固溺,若沿流而靡極也。人所當損者,莫大是也。夫君子所性,雖窮居不損,而之二者必損之,害性故也。

風者天之所變,雷者火之所化。風則陽交於隂而入,雷則火伏於隂而出,兩皆動機,故勢相須。驚蟄雷奮矣,遇烈風則震者,增其勢而愈迅,蓋若風盛火熾,然風以益雷也。君子見善,慕而遷之,若在已有過,悔而改之,不在大,厥德崇矣。人之益孰大於是?問曰:二者孰難?答曰:改過尤難,必如顔子不貳,其庶乎!夫事已而心係之,朝更而夕忘之。古人謂頻復不巳,必至迷復,故善須累而成,過才一而絶。損者於此為損,益者於彼為益,惟兑取兩相麗也。楊泉曰:積風成雷,故曰益。

水氣上天,雲興雨降,惠及物也。君子施禄及下,養賢也。共治天職,必共食天禄也。法天禄賢,何有可利?若以德自居,是有其善也。公而私之,道所忌也。故古人處功,惟以謙也。氣上蒸,水下聚,皆謂之澤。

天至高也,物至卑也。風自天降,與物遇也。是故水波谷鳴,草偃木撼也。后至尊也,民至卑也。施命誥四方,后不親臨也。遐陬幽域,命悉達也。天以風誥萬物,后以命誥萬民。德之流行,置郵速也。四方風動,承休命也。

澤上有地,聚而為澤,萃之象。蓋川壅為澤,乃衆流所滙,若彭蠡、震澤之類是也。夫聚而亡防,則民生心。君子簡戎器之壞者,易而新之,以備不虞。非右武也,易貴未然之防焉。

木伏根於地中,發芽於地上,積以歲月,則其高尋丈,可以干霄,其大合抱,可以蔽日。何也?順也。君子之德,何以異於是?順德,猶言率性。君子仁義禮智根于心,順則遂其始達之基,積則循其下學之漸,升而不已,以成高大。若夫暴行逆德,凌節不順,未能升而困隨之矣。

澤必資水以利萬物,水在澤下,是水漏於下而澤枯乏,何以資物?故為困也。君子致命遂志。語曰:見危授命,致命也;從吾所好,遂志也。小人則不然,凡可以幸免者无不為,卒不免焉,徒喪所守而已。體坎以致命,體兑以遂志,諸家謂天命,似未然。程子謂以義致命,如義可死則死,命雖當生,不計也。裁制在我而已,若付窮通於天,袖手待盡,豈易之敎哉?

以木為器,汲水而上,井之象。井鼎又以成器為象焉。君子法井之象,制為井田,使民服田力穡,勤勞于下,供給乎上,勸其相助,不敢惰農,自安一井,養而不窮也。

澤以瀦水,今乃有火革之大者也。蓋澤之大者,為彭蠡、雲夢,瀰漫數百里,北方大陸之類,受河之溢者。若歲旱不雨,外水不至,上為日所熯,下為火氣所蒸,消乾其水,而白地出焉。故曰:澤中有火革,君子治歷明時。夫水火相息,乃成四時寒暑之變,中有數存焉。歷所以步其數也,歷差則時不明,此變之大者也。自有歷以來,精其術者代有之,歲久必差,則治以求合。蓋天運不齊,而歷乃楚法也。後世凡學不及古人,惟歷則愈精。

以木入火,則火然木,木上有焰,成亨飪之用,鼎之象也。君子正其所居之位,所謂齊明盛服,非禮不動者也。定其所出之命,所謂堅如金石,信如四時者也。二者法鼎之重,固不遷也。朱子謂津潤上行為井,或人遂謂火至木杪果熟為鼎,蓋二卦以成器為象,諸卦中自為一例。夫人非水火不生活,井之汲,鼎之亨,日用不可須臾而缺也。今隆慮山居艱水,鑿井至二十丈竟亡泉,作土窖儲雪,至春夏飲之,井之用大矣。

相續曰洊,上下兩震之象。古人迅雷風烈必變,况洊雷之震乎?君子恐懼,心存敬畏矣,而又修省,畏天以誠也。修者飾其善而進之,省者察其過而改之。周王遇災而懼,側身修行,天下喜於王化復行,故恐懼而亡。修省見於聲音顔色之間而已矣。

雷風水火及澤,皆兩各能往來也。獨兩山相重,各止其所,高下攸分,發育之功隨而異。人之至難止者,心也,故取象於艮。在上則思止於上,在下則思止於下,不貳不雜,法重艮也。彼之言心學者,多援艮。夫艮者,思有所止,非視心為槁木而寂之也。若面不相通,否之道也。體各定用,猶事各定理。

地平而氣溫厚,生木也易;山峻而氣枯燥,生木也難。易則長茂速,難則長茂遲,升漸之木分焉。木生亡不漸者,山產尤不能遽遂也。君子居賢德善俗,亦漸也。夫俗非一日所能善,書稱既歷三紀,世變風移,然賴周公之治,君陳之和,畢公之老成,選賢德居位以善民俗,謂敎而養之,漸染成化,非責效於旦莫之間者。鴻不再偶,女不更夫,臣不貳適。

歸妹

雷震澤上,澤隨而動,長男少女之相感,此私情欲恣之時也。君子永終知敝,使不流於惡,蓋始合不正,終則必乖,乖而圖之,已亡及矣。書曰:慎厥終,惟其始。故早為之謀,乃所以永終也。卦名歸妹,震長男為兄,兑少女為妹,父不及嫁,則兄嫁之,蓋有國之貴者。春秋於魯女適人歸寜之類必書,衰世人紀散亂,記之見其厚薄,内重先君之遺,外敦甥舅之好也。此卦下三爻,二妹也,初在下為娣,三躐上為須。上三爻,五歸妹者也,四愆期而待,上過時而背,女不及歸,男不授室。周禮:仲春令會男女之亡夫家者。豳風:殆及公子同歸。聖王重人道之原,謹昏禮之始也。隂從陽動,婦以夫歸,二氣和而成雨,二人合而成家。

雷電交至,威焰盛大,故曰豐。君子取離之明以折獄,取震之威以致刑。折獄者,决其辭而得其情;致刑者,比諸法而當其罪。噬嗑傳曰:雷電合而章。蓋陽氣震發,乃閃然成火,故雷電止一氣,而雷為主,如爆杖然,火出而聲即透也。

山上有火,蓋野燒延緣而蹔過者也。君子明慎用刑而不留獄,旅與獄皆非可久止之處。王制曰:刑者,侀也。侀者,成也。一成而不可復,故君子盡心焉。或曰:觀六十四象,獄起象終于中孚。賁當聽訟之初,雖守噬嗑之法,猶无敢折獄,懼乘快之濫也。旅在中孚緩獄之前,雖得豐之情,猶用明慎,懼淹禁之瘦也。銑謂:自旅以前,聽訟也。中孚死中求生,必非怙終之賊。仁心如是,民將无訟矣。

陣陣相㡭,故曰隨風。巽,申重也。申命行事,重複申明其命,如風㡭至。旣告戒之,又丁寧之,使人聽信,然後見之行事。民之從之,如風之迅矣。易:巽主敎命,觀設敎,姤施命,蠱振民。夫巽之命,可順者也。命不順而以剛強行之,難達巳哉!申命必行事,不然,若今州縣徒掛墻間而已。

道不同則不相說,兩澤相麗,彼此相滋。君子之有友,蓋同氣相求,同志相資者也。講習者,講而復之,或一義而反覆紬繹,或衆論而参比協合,使理致明白,工夫真切,則惟力以行之爾。若獨學无朋,則聞見孤陋,一曲之學,一時之見,自誤且以誤人。論語首篇即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風行水上則水散,故曰渙。夫天大无涯,神氣无不在,人死而降,魂氣無不之,皆渙也。享帝立廟,合其散於一壇一室也。夫郊焉天神格,廟焉人鬼享,有所寓故爾。古者必立廟於東南,祭享必以血。易多象巽、坎,巽居東南,坎為血卦。

澤者,匯衆流而成,水流至此而止,不泛不溢謂之節。書曰:大野既瀦,彭蠡既瀦。注曰:水停而深者曰瀦。君子制數度者,因數而起之,度如公量、私量之類,制之使平,平則上下安分而不踰矣。議德行者,由德而行之,行如隘與不恭之類,議之使中,中則知愚守道而不失矣。數度者,經世之制作;德行者,反身之修為。制之議之,皆節之義也。

中孚

風感於澤而澤必應,上感於下而下必應,皆情之實也。故曰:中孚議獄緩死,乃求其實情而矜恕之。議獄者,若今矜與疑者,上之大理讞之。緩死者,若今决囚,受其訴牒,仍錮之再問。禮,王聽之,司寇聽之,三公聽旬而職聽,二旬而職聽,三月而上之。古之獄,如為親、報讎、殺人及功貴之屬,有司皆不得專决。夫人有血氣必争,况所居之地,所當之人,所起之情,參互伏匿,未易以聰察時日而得。故擇人曰良,臨審曰哀矜,存心曰敬。有是三者,當詳刑之任,庶矣乎!

小過

雷行天上,其聲迅暴。山上之雷,震於高處,其聲殷殷然,但能過於澤上之雷而已。行過於恭,不為敖也,若考父是巳。喪過於哀,不為樂也,若高柴是已。用過乎儉,不為奢也,若晏嬰是已。此三者,過人之小節耳。必也獨立不懼,遯世无悶,乃大過人之事。論其極,惟伊、周之忠,夫子之刪述,足以當之。

旣濟

水在火上,既能成亨飪之功,然物極必反,理數然也。君子處既濟之世,知患之必生,思而預防之。治亂,天運也,須人力攴持。堯舜有盛无衰,能通其變也。夫火熾水溢,反能滅火,況有覆其釡者?說者曰:儲水防火,易之所患者,坎險也,非離明也。

未濟

火在水上,各居其所,以順其性而不相資,故曰未濟。聖人因法象之常以立義,辨物如水火之有性,居方如上下之有别。君子以慎行之,察微致精,物聚於類,方分以羣,不相侵奪。物者,儀采器用之品;方者,列等適用之宜。辨之者,離之明也;居之者,坎之流也。問曰:與同人之辨物何異?曰:同人,别其所同也;未濟,致之各異也。司馬公曰:未濟、既濟,反覆相承,未濟。君子以矜慎之心,辨物之宜,處之有道,如是則既濟矣,他无復為。又當思未然之患而預防之,是以君子康乂民物,永保安樂者也。水火不交乃其常,水火相交乃其化。

先聖贊易彖爻,隨文生解,係辭以下,兼明羲畫。惟大象探卦象之賾,示民用之宜,雖剥爛夷誅,可安宅莅衆。是故不待布筮列卦,而能立已澤物,雖用三聖之文,别發大道。於乎!其孔易也與?程、朱傳義,闡微挈蘊,於象則畧。諸儒求義於嘖,乃或迂曲不通。銑日味聖言,乃考諸家,乃出臆見,裁截敷衍,綴為一卷,差若詳明,可訓蒙士。

讀易餘言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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