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孟君

易经“明夷”卦（如图）。

其卦辞说：“明夷。利艰贞。”

《彖》曰：“明入地中，明夷。内文明而外柔顺，以蒙大难，文王以之。‘利艰贞’，晦其明也。内难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

《象》曰：“‘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

“明夷”卦

其含义是：

明夷卦。适宜艰难中正固。

《彖传》说：光明没入大地，是“明夷”卦。内蕴文明，外持柔顺，以此蒙受大难，文王即是如此。“适宜艰难中正固”，是晦藏明慧。内处艰难，却能正固心志，箕子即是如此。

《象传》说：“光明”没入“大地”，是“明夷”之象。君子治理民众，虽用晦明而得明察。

其中，“明夷”，卦名，“明”指下卦“离”，“离”为“明”，为“火”；“夷”，“伤”之义。从卦象上看，“下离上坤，日入地中，明而见伤之象”（（宋）朱熹《周易本义·明夷》），意即光明损毁而至暗。

“利”，利于，适宜。“艰”，艰难。“贞”，正固。

“以”，用。“蒙”，蒙受。“以之”，即“似之”[①]。“晦”，晦藏。“明”，光明，明慧。“文王”，指周文王。“箕子”，名胥余，殷商末期贵族，商纣王的叔父，与微子、比干齐名，史称“殷有三仁”。

“莅”，莅临。“莅众”，临众，治理民众。

唐代大儒孔颖达，解读此卦道：

“明夷”卦之“夷”，是“伤”之义。此卦日（下卦为“离”，为“日”，为“明”）入地（上卦为“坤”，为“地”）中，是为“明夷”之象。施用于人事，表示暗黑之主在上，明慧之臣在下，明臣不敢显现其明慧之智，也即明慧受伤之义。时世虽是至暗，却不可随世为人邪僻，因此应该于艰难中坚固，坚守其贞正之德。所以，明夷之世，利在艰难中正固。[②]

北宋大儒程颐，进而分析道：

君子当“明夷”之时，利在知晓艰难，而又不失其贞正。在昏暗艰难之时，而能不失其贞正，以此成为明慧君子。[③]

关于“彖”辞，程颐解释说：

光明没入地下，是光明泯灭，所以说“明夷”。内卦（下卦）为“离”，“离”是文明之象；外卦（上卦）为“坤”，“坤”是柔顺之象。就为人来说，内蕴有文明之德性，而外持有柔顺之能力。昔时周文王就是这样，因而说“文王以之”。当商纣王昏暗，即光明损毁之时，而文王内蕴文明之德，外用柔顺来侍奉纣王，冒犯大难，然而，内在不失去明达圣哲，外在足以远离祸患，此为文王所用之道，因而说“文王以之”。

当光明损毁之时，宜于身处艰险困厄中，却不失去贞正之德，所谓能够晦藏明慧。若不晦藏明慧，就会遭受祸患；不守贞正，则不能贤明。箕子在纣王之时，身处其国，在内切近灾难，因而说“内难”。然而，箕子能够晦藏明慧，自守贞正之志，此为箕子所用之道，因而说“箕子以之”。[④]

关于“象”辞，程颐说：

光明用以照察，君子无所不照，然而用明察太过，就会有所伤害，明察太过，就尽事没有含容宽弘的大度。因此，君子观察“明入地中”之象，在治理民众时，没有极度明察而用晦明，然后方能容纳万物、和合民众，民众亲近而心安，这就是用晦明而达到明照的缘故。若自我放任明察，无所不察，自己就不胜忿怒憎恶，而没有宽厚含容之德，人情心怀离异、疑惧不安，迷失治理民众之道，这就是不过明察的道理。[⑤]

从象数来看，“明夷”卦，是“晋”卦之反卦。上卦“坤”为众，为晦；下卦“离”为明，“初九”“九三”二爻，“入而治之”，治理“坤”众。[⑥]

简而言之，“明夷”卦，是一种光明损毁而至暗的情境。当“明夷”之时，内蕴文明，外持柔顺。虽蒙受大难，身处艰险困厄，却要晦藏明慧、坚守心志。如古时周文王和箕子一般，自有所用之道。

[①] 陈鼓应：《周易今注今译·明夷》，商务印书馆，2005年。

[②] “‘明夷’，卦名。‘夷’者，伤也。此卦日入地中，明夷之象。施之于人事，暗主在上，明臣在下，不敢显其明智，亦明夷之义也。时虽至暗，不可随世倾邪，故宜艰难坚固，守其贞正之德。故明夷之世，利在艰贞。”（（魏）王弼，（唐）孔颖达：《周易正义·明夷》）

[③] “君子当明夷之时，利在知艰难而不失其贞正也。在昏暗艰难之时，而能不失其正，所以为明君子也。”（（宋）程颐：《伊川易传·明夷》）

[④] “明入于地，其明灭也，故为明夷。内卦离，离者文明之象；外卦坤，坤者柔顺之象。为人，内有文明之德，而外能柔顺也。昔者文王如是，故曰‘文王以之’。当纣之昏暗，乃明夷之时，而文王内有文明之德，外柔顺以事纣，蒙犯大难，而内不失其明圣，而外足以远祸患，此文王所用之道，故曰‘文王以之’。明夷之时，利于处艰厄而不失其贞正，谓能晦藏其明也。不晦其明，则被祸患；不守其正，则非贤明。箕子当纣之时，身处其国，内切近其难，故云‘内难’。然箕子能藏晦其明，而自守其正志，箕子所用之道也，故曰‘箕子以之’。” （（宋）程颐：《伊川易传·明夷》）

[⑤] “明所以照，君子无所不照，然用明之过，则伤于察，太察则尽事而无含弘之度。故君子观明入地中之象，于莅众也，不极其明察而用晦，然后能容物和众，众亲而安，是用晦乃所以为明也。若自任其明，无所不察，则己不胜其忿疾，而无宽厚含容之德，人情睽疑而不安，失莅众之道，适所以为不明也。”（（宋）程颐：《伊川易传·明夷》）

[⑥] （宋）朱震：《汉上易传·明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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