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上经】第11卦-泰卦䷊地天泰卦(乾下坤上)-[清]牛钮撰《御制日讲易经解义•卷四》

[清]牛钮| 易经注解| 2022-12-01 23:51:22| 0

第11卦-泰卦䷊地天泰卦(乾下坤上)

卦取感通之義,詞言消長之機。易之陰陽,以天地自然之氣言之,則不可相無;以君子小人之象言之,則聖人之意未常不欲天下之盡為君子而無小人也。泰否之象,歸宿皆在君子小人之消長,故曰易以天道明人事。泰乃吉亨之時,然九三方過中,聖人即以為戒。制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也。泰極生否,聖人於三示其端,於上要其極。平陂往復者,天運之不能無;艱貞勿恤者,人事之所當盡。若上居泰極,雖欲艱貞,已無及矣。豐卦當盛大之時,而《彖傳》曰「日中則昃,月盈則食」,皆聖人思患預防之意也。

泰,小往大來,吉亨。

此卦乾下坤上,天地交而二氣通,故名為泰。卦辭是言,隆盛之世,小人屏跡而君子進用也。泰,通泰也。小,謂陰。大,謂陽。往,是退而在外。來,是進而在内。

文王繫泰彖辭曰:易之大分,陽為大而陰為小。卦體坤往居外,乾來居内。卦變自歸妹來。則六往居四,九來居三,有小往大來之象。是小人在外而退聽,君子在内而用事。有此陽剛之德,而當隆盛之時,凡盡人事以合天道者,無不盡善,真治道與世道並隆之日也,自然吉而亨矣。

按:泰之時,其在唐虞雍熙之世乎!極盛之世,不無小人,堯舜之四凶是也。然禹臯益稷,欽亮天功,不害其為唐虞之治。故知聖明在上,自能使眾正盈廷,此可見,轉移世運之大權,端在人君,操之於上而已。

《彖》曰:泰,小往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内陽而外陰,内健而外順,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

此《彖傳》,是釋泰彖辭,以發明天道人事之泰也。天地交,謂二氣絪緼。上下交,謂君臣道合。陰陽以在主言,健順以作用言。

孔子釋泰彖辭曰:卦名為泰,而辭繫以小往大來吉亨者,則是天與地以氣交而化生,萬物之氣以通,雲行雨施,品物流形也。君與臣以心交,而上下之志相接。君明臣良,一德一心也。然泰雖開於天地,成於君臣,而實本於君心理欲,邪正之辨。蓋乾為陽,而坤為陰。君心所存者皆陽明之善,而不累於陰暗,是内陽而外陰也。君心所發者皆剛健之德,而不即於委靡,是内健而外順也。君之所用者,君子在内而用事,小人在外而退聽,是君子在内而小人在外也。内君子則君子濟民利物之道日長,外小人則小人蠧國害民之道日消,是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

按:君子小人,迭相消長。小人進則君子退矣,君子進則小人亦退矣。然欲君子之進,全在上下交而志同。志苟不同,則交以貌,不交以心。人君雖欲進君子,而讒邪間之,逸欲荒之,浮論撼之,事變阻之。君子豈可得而進乎。孔子推明所由然,又在内陽而外陰,内健而外順,内君子而外小人。蓋内陽而外陰則其心内明而不外炫,内健而外順則其心内足以勝私而外順於理。君志如此,方與君子有相孚之美,而不授小人以迎合之端,是以君子常進而小人常退也。信乎!泰不在氣數,而在人君之一心哉!

《象》曰:天地交,泰,后以財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此《象傳》,是言人君當盡致泰之道也。后,謂元后。財成,謂制其過。輔相,謂補其不及。道,謂氣化自然之運。宜,謂事理當然之宜。左右,謂扶植之也。

孔子釋泰象曰:天地之氣初交,而成氣化之盛,此泰之象也。然在天既有其時,則在人當有其事,元后於是有致泰之道焉。如天之道,為日月星辰,四時寒暑;地之道,為山川邱陵,墳衍原隰。然既滯於形氣,則其道未免於過也。元后為之治曆明時,使分至啟閉之不差,春夏秋冬之有序;為之經畫井野,使城郭郊原之有制,道里封疆之各定,過者抑而就於中矣。春生秋殺,日晅雨潤,為天之宜;高黍下稻,淵魚藪獸,為地之宜。然既任其自然,則其宜未免於不及也。元后為之教民,播種灌溉,使之順春秋之序,以成其功;漁獵薪樵,使之隨土地之宜,以盡其用,不及者輔而進於中矣。夫為元后者,何若是之過計哉?蓋天地生物,而不能使之遂其生,以其責付之於君,則元后之財成輔相,凡以為斯民也。使民順天之時,因地之利,各有以養其生而安其業。是聖人之財成輔相乎天地,正以左右斯民,使民得道天地之道,而宜天地之所宜耳。蓋開一代之治運,必在興一代之治功。《虞書》之六府三事,《周禮》之六官,所掌皆裁成輔相之實事也。然非當日君臣志同道合,一德一心,決不能致此極盛之治。此泰交之所以不可緩歟。

初九,拔茅茹,以其彙,征吉。

《象》曰:拔茅征吉,志在外也。

此一爻是言君子偕同類以進用,而得行其道也。茹,根也。彙,類也。征,進也。外,指天下國家言。

周公繫泰初爻曰:初九當泰時,而有陽剛之德,能與二陽俱進,象猶拔茅,其根以類而起者。以此德而征行,則初固足以有為,而二陽皆足以致治,所以成輔泰之功者在是矣,不亦吉乎。

孔子釋初象曰:所謂拔茅征吉者,初九與二陽並進,欲使君為堯舜之君,民為堯舜之民,進而助財成輔相之功,左右斯民之業,志在天下國家,而不在一身也。蓋三陽皆同此志,此其所以征行而吉也。從來大厦非一木之支,太平非一士之業。上方合志下交,則下自連類並進。聖王在上,天下之士,孰不願立於其朝乎。

九二,包荒,用馮河。不遐遺,朋亡,得尚于中行。

《象》曰:包荒得尚于中行,以光大也。

此一爻是美人臣有剛中之德,而皆合乎中道也。包,謂有容。馮河,謂果斷。不遐遺,謂不忘遠。朋亡,謂無私比。尚,合也。

周公繫泰二爻曰:九二有剛中之德,而上應六五,是主乎泰而得中道者也。其待人也恕,其處事也寬,為能包容荒穢,且賢必進而不肖必退,利必興而弊必革,能用馮河之勇焉。舉及側陋,圖及隱微,不以遐遠而有遺,且不昵於近倖之私,不狃於便安之習,而朋比是亡。此四者,各有中行之道,蓋不能含容非中也。當斷而不斷,亦非中也。忘遠非中也,泄邇亦非中也。九二惟中行,故因剛而剛,因柔而柔,或用剛而濟之以柔,或用柔而濟之以剛,皆適合乎天理之當然。人能如是,自合乎九二之中行,而所以治泰者得其道矣。

孔子釋二象曰:九二之「包荒得尚中行者」何所本哉?蓋心之蔽者,則不能察乎中;心之隘者,則不能體乎中。九二之心,極其光大。光則明足以有照,大則器足以有容。其得中道而主泰也,豈偶然乎!

按:二雖臣位,實主治泰之責者,故必有包容之量,剛斷之才,深遠之慮,大公之懷,而均合乎天理。當然不偏不倚之道,庶幾泰可常保,而國家深賴有是人耳。

九三,无平不陂,无往不復。艱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

《象》曰:无往不復,天地際也。

此一爻是言世道盛極將衰,君子當盡保泰之道也。平,泰也。陂,不平也。往,謂小人去。復,謂小人來。艱,謂思慮艱難。貞,謂施為正固。恤,憂也。孚,謂泰極否來,一定之期。食,享也。際,謂泰復為否之交會。

周公繫泰三爻曰:九三當泰過中而否欲來之時,蓋天地交泰,固為世道之幸,然世无安平而不險陂者,無常泰也;小往大來,固為君子之慶,然小人無常往而不反者,陰當復也。夫治亂之相因,陰陽之相勝,乃天運一定之孚信,而當憂恤者也。於此之時,惟艱難守正以處之,有戒懼之心,而無怠荒之意。人事既盡,可以无咎,由是不必憂恤平陂往復之孚,而太平之福可長享矣。

孔子釋三象曰:所謂无往不復者,以九三所處,乃天地否泰之會,陰陽消長之機,正天地泰復為否之交際也。挽回天運,全在人事。所以當艱貞守正耳。

按:九三正當泰之時,吉亨之會也。而聖人諄諄告戒者,蓋一治一亂,盛衰倚伏,自然之理,惟能灼見之於先。競競業業,世運未陂而早防其陂,小人未復而早憂其復,如此則用力既省,而為功實多。必俟禍患已成而後圖之,則雖竭蹷,亦奚濟乎。誠保泰者不可不知也。

六四,翩翩不富以其隣,不戒以孚。

《象》曰:翩翩不富,皆失實也。不戒以孚,中心願也。

此一爻是憂小人復集,而言其勢之甚易也。翩翩,羣飛而下之象。不富,謂不用富厚之力。隣,謂類聚。不戒,謂不待告戒之辭。

周公繫泰四爻曰:小人合交以害正道,乃其本念。六四當泰已過中正,小往而將復之時也。羣小至是乃翩翩然來復,不待力致,而其類自從,為不富以隣之象。且無事要約告戒,而志無不孚矣。君子可不防哉!

孔子釋四象曰:三陰飛翔而下,不待富厚之力,而類自從者,何哉?蓋小人居下乃其實位,今在上而據高位,則失其陰分之實。既失其實,則必憂君子之見攻,故不戒以孚。合交以害正道,乃中心之素願,而何待於戒令哉!君子於此,誠不可少疏其防矣。蓋小人乘間伺釁,以圖進用,其心未嘗須臾忘。特值明盛之朝,無所逞其志耳。三為方中,四已過中,陰道漸長,彼安得不翩然動乎。一小人倡於上,眾小人附於下,牽連比合,釀禍無窮。有國家者可不慎於微哉。

六五,帝乙歸妹,以祉元吉。

《象》曰:以祉元吉,中以行願也。

此一爻是見君能虛心下賢,而成致泰之功也。帝乙,至尊之象。歸妹,下賢之象。以祉,謂以此而受福祉。中,謂中德。

周公繫泰五爻曰:五為泰主,虛中而應九二之剛,不以勢位自高,而謙卑以下賢。如帝乙之妹,至尊貴也。今乃降尊貴以下歸庶人,而不以為屈,則得賢致治。以此保泰,真天下之福矣。非大善而吉乎!

孔子釋五象曰:所謂以祉元吉者,何哉?蓋下賢乃人主之事,而往往不克行者,以不能虛己故也。今六五有柔中之德,虛己以應九二,則下賢也。正以行其所願耳,其受祉也宜矣。

按:五以柔中之德,任二剛中之賢,君臣之間,不惟以情相合,而實以道相孚,人自不得而間之矣。君之任賢愈專,則賢之任事愈力。一人端拱無為,而羣材效職,萬方樂業。天下所蒙之福,孰非大君之福哉。

上六,城復于隍,勿用師。自邑告命,貞吝。

《象》曰:城復于隍,其命亂也。

此一爻是泰極為否,而當反己自脩也。隍,城下池也。自邑,反己之意。告命,謂脩正令也。

周公繫泰上爻曰:治道積累以成泰,猶築隍土積累以成城也。上六泰極而否,如城土頽圮復反于隍之象。當此之時,不可用師而力爭,但當反己自治,脩其紀綱,政刑之命,以維持之。然時勢至此,雖所行皆出於正道,亦不免於羞吝,以不能防之於早耳。

孔子釋上象曰:泰極而否,雖天運之自然,實人事之所致。城復于隍者,蓋由久安長治之後,法度政令之命已亂,豈徒天運使然哉。倘能勵精奮發,以脩其政令。庶人心感動,天意可回,泰猶可保,而不致於終否也。

按:上以陰柔處泰極,不能堅志下交,必致羣材解體,成業難支。此内憂,非外患也。故不在用師以遠求,而在告命以自治。然自强别無他道,惟有進君子,退小人,使上下常交,情志常通而已。賢者在位,能者在職,及是時,明其政刑,決壅蔽之習,而勵明作之氣,其在主心一振刷間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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