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四庫全書*讀易餘言卷五

明崔銑撰

說卦訓

繫辭曰：昔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繫辭發其凡，說卦詳其目。宋陳圖南，方外奇踪，不關日用，所傳圖象，皆衍術數，與易無干。伊川、康節同里久矣，无一言及之，程子豈無真見耶？朱晦菴取圖冠易，然實无所用之。今止宗聖經，本之繫辭，粗加訓釋，而他皆不取也。

昔者聖人之作易也，幽贊於神明而生蓍，參天兩地而倚數，觀變於隂陽而立卦，發揮於剛柔而生爻，和順於道德而理於義，窮理盡性以至於命。

此贊伏羲作易之原也。易者何？蓍也，數也，卦也，爻也。何以生蓍？幽贊神明也。蓍者，五十策也。蓍龜，聖人立占筮之名，非指在地之草。聖人肇為蓍法，代神明，詔人以吉凶，贊其幽而使靈之顯也。何以有數？參天兩地也。積天之生數，一也，三也，五也，不曰九乎？陽之變依之。積地之生數，二也，四也，不曰六乎？隂之變依之。何以立卦？觀變於隂陽也。謂奇偶二畫，奇則實，偶則虚，何以生爻？發揮於剛柔也。謂卦之六位，蓋隂陽者，氣也；剛柔者，氣聚而有體也。乾、坤，隂陽之純；否、泰，隂陽之交。彖傳言隂陽，餘皆言剛柔，各得☰☷之一體也。和順於道德者，卦之槩，如乾剛坤柔之類；理於義者，爻之詳，如自初至上。時位不同，處之異道，此所行之利於民者也。窮物之理，盡己之性，合流行之命而一之矣，此所知之明於天者也。變者，言其運用，非自蓍言發揚揮布也，謂成六位章而明也。說卦聖人，皆指庖犧一人也。

昔者聖人之作易也，將以順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兼三才而兩之，故易六畫而成卦。分隂分陽，迭用柔剛，故易六位而成章。

此贊聖人作卦之義也。性謂人禀賦之道，即下文仁義是也；命謂天地流行之道，即下文隂陽剛柔是也。天地人之道无獨有對，故天之氣有明而陽、幽而隂者，地之質有強而剛、耎而柔者，人之德有愛而仁、斷而義者。兼三才者，一之也，不二則無體；而兩之者，配之也，不兩則无用。故易六畫而成卦，象天地人各有兩而為六也。分隂分陽言六位，位无質，故以隂陽名之；迭用柔剛言六畫，畫有質，故以剛柔名之。位者，初至上也；畫者，九六也。六位之隂陽一定，六畫之剛柔无定，或剛上柔下，或柔上剛下，相錯而成文，此所謂順性命之理也。說卦贊庖犧之易而曰六畫而成卦，則已有重卦之證也，而非出於文王明矣。

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也。

聖人兼三才，以兩成卦。自天地定位至既成萬物，則言造化各以兩而為用。聖人立卦，圖造化而已。天地定位，在上在下也。山澤通氣，山虚澤潤也。雷者陽欲出，風者陽欲入，相薄也。水濕火然，相克相濟也。相錯猶曰錯行，謂各出而交互也。順者言已然，逆者言未然，易以知來，故曰逆數也。宋以來，儒者謂此為先天圖，下數章為後天圖。先天者，夫子贊易之言，謂先創此制，天不能違，如歷之弦望，卜之吉凶是也。即如玄虚之論，則謂一氣之先，未有一物之名。今天地山澤，形之博大，水火雷風，變之紛盪，義殊不類。蓋此數章，即所謂神明之德，萬物之情，聖人仰觀俯察得之，夫子縷陳之，以備易道焉。

雷以動之。【動其氣而胎萌】。風以散之。【解其結】。雨以潤之。【滋其形】。日以烜之。【煖而長】。艮以止之。【形有定】。兌以說之。【含其性】。乾以君之。【知大始】。坤以藏之。【作成物。乾坤者，體也。六子者，用也】。

帝出乎震，齊乎巽，相見乎離，致役乎坤，說言乎兌，戰乎乾，勞乎坎，成言乎艮。萬物出乎震，震，東方也。齊乎巽，巽，東南也。齊也者，言萬物之潔齊也。離也者，明也，萬物皆相見，南方之卦也。聖人南面而聼天下，嚮明而治，蓋取諸此也。坤也者，地也，萬物皆致養焉，故曰致役乎坤。兌，正秋也，萬物之所說也，故曰說言乎兑。戰乎乾，乾，西北之卦也，言隂陽相薄也。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勞卦也，萬物之所歸也，故曰勞乎坎。艮，東北之卦也，萬物之所成終而所成始也，故曰成言乎艮。

蔡伯静曰：帝之出入不可見，而可驗於物。

銑曰：出而物生，生而齊畢出也。離明而形見，坤養而物成，成則保和而說，皆結實矣。遇凋落之候，盛隂殘陽相爭，坎則歸根而復，艮則息氣而萌生。成者物也，生之成之者八卦也。主之者帝也，帝者一元之氣也。楊廷秀曰：艮，東北也。北為冬，物所終而止；東為春，物復始而動。動而止，止而動，物莫窮其用；始而終，終而始，物莫知其紀。大哉，造化之仁乎！

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者也。動萬物者莫疾乎雷，撓萬物者莫疾乎風，燥萬物者莫熯乎火，說萬物者莫說乎澤，潤莫物者莫潤乎水，終萬物始萬物者莫盛乎艮。故水火相逮，雷風不相悖，山澤通氣，然後能變化，既成萬物也。

帝者，言其宰物者也；神者，言其妙物者也。帝者，一元之樞；神者，一元之英。宰則包萬物無遺，妙則運萬物不滯。六子之成无限，帝也；六子之用无迹，神也。其乾坤之尊稱與？非有二物也。

朱子發曰：六子不能獨化，故必相逮也，不相悖也，通氣也，然後能旣成萬物。

程可久曰：始言六子之材各有所長，終言六子之情各有所合。

銑曰：此所謂一隂一陽之謂道也。前以八卦並言之，上章合八卦而首曰帝，此章舉六子而統於神，其表異造化之盛德與？或者繪此為圖，名曰後天。

又曰：莫盛乎艮以上為文王之卦之位，故水火相逮以下為伏羲之卦之位，先天對待，後天流行。嗟乎！一造化也，至二圖而列為異體，且一章之内，首尾横决，本末舛逆蕪穢，聖言極於此。夫先天方圓圖，方士假易之卦為火之候，未有以解易者，傳之自陳、邵始。邵子經世，土石風雨之配與易相反，蓋自為一學。天地定位以下，則後人因易之文圖之爾。【發萌殷蟄動，吹拂長養撓，炎赫爆炙燥，精實肥滑說，滋液歸根潤】。

乾，健也；坤，順也；震，動也；巽，入也；坎，陷也；離，麗也；艮，止也；兌，說也。

八卦之德，六子各以所索一爻言之。

乾為馬，坤為牛，震為龍，巽為雞，坎為豕，離為雉，艮為狗，兌為羊。乾為首，坤為腹，震為足，異為股。坎為耳，離為目，艮為手，兑為口。【在上，首有容，腹陽下動，足隂兩岐，股收聲，耳散明，目止，物在手上折，口】。

繫辭曰：遠取諸物，近取諸身。餘見廣象。

乾，天也，故稱乎父。坤，地也，故稱乎母。震一索而得男，故謂之長男。巽一索而得女，故謂之長女。坎再索而得男，故謂之中男。離再索而得女，故謂之中女。艮三索而得男，故謂之少男。兌三索而得女，故謂之少女。

索，求也。自坤求陽皆男，自乾求隂皆女，即所謂卦變也。夫聖人判隂陽為八卦，以八卦括人道。立德者去陂適中，前用者避凶趨吉。人道立於仁義，天地統於乾坤。而宋元諸儒卦變之訓，破裂造化，支散聖經，今一无取焉。

乾純健，天體動，圜主萬物，君知大始，父德粹。玉純剛，金西北，寒寒水氷，盛陽色赤，純陽健久，良老瘠極，而變駁圓，在上木果。

坤積隂地，作成物母。柔而廣平，布虚容物。釡静翕吝嗇，動闢廣均。性順牛牝，牛乳子子母。

相隨，厚載大輿，坤偶畫文，衆承物柄，極隂，色黑。

震，陽動雷動奮之物，在重隂下龍。乾坤始交，色兼玄黄，陽始布旉，一奇二偶，開通大塗，一索長子，陽進為决躁。蒼震，色蒼。筤竹，下實上虚。萑葦，氣始亨，善鳴，陽動於下。馬足，馬懸足也，在下健作足，隂白色，在上的顙。凡稼，生意从種中出，著地為根，然後乃萌芽上出，成苖反生。或曰，剛反動于下，陽長終，乾健蕃鮮。

巽榦陽根隂木，善入風一索，長女以柔正剛，繩直工少，隂白木長，高風行長，隂伏進退不果，隂氣鬱臭，陽盛隂伏寡髮，二陽在上廣顙，眼白為陽，黑為隂，離目黑在中，巽上陽多多白，眼隂在内，善入近利市，三倍三變，震躁。

坎二隂，凹之象。一陽象水流，凹中水，溝瀆陽匿隱伏，隂制陽矯輮，弓輪陽陷，加憂心耳。體虚，坎中實，病痛。坎為血，得乾，中畫赤脊。外體之中得陽美心，内藏之中得陽亟。上畫柔下首，下畫柔蹄薄曳，多眚。水之性通，水之精。月陽匿，隂中盗，剛中堅，多心。

離，明火日電，再索中女，甲胄外堅，乾畫戈兵，上鋭離性，中虚大腹，火槁燥，外剛内柔，鱉蟹蠃蚌龜，中虚外乾，科上槁。

艮，一陽出隂上而高山，一陽横亘徑路，小而剛，在土上。石上畫連亘，下二畫雙峙而虚闕，小而實。果蓏止閽寺，手止物，在指内，剛止物。狗前剛，鼠黔喙之屬，剛上堅多節。

兌，澤水之聚，二陽下沉，一隂上見，坎壅成澤，兑决成川，三索少女，兑上折巫，口舌前畫，缺毁折柔。

附剛剛决柔附决下陽堅硬上隂鹵濕鹵水之死氣凝而不流成之少女从姊妾内狠外說羊右廣象，晉江蔡清采舊訓之精者，今更刪潤簡明。易廣矣大矣，百物不廢。先聖有作，莫非精義。序卦有程傳，雜卦本文自明。吳幼清以卦主釋之，詳具本書。

讀易餘言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