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小畜。亨。密雲不雨，自我西郊。

初九。復自道，何其咎？吉。

九二。牽復。吉。

九三。輿說輻，夫妻反目。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無咎。

九五。有孚攣如，富以其鄰。

上九。既雨既處。尚德載，婦貞厲；月幾望，君子征凶。

《彖》曰： 小畜，柔得位而上下應之，曰小畜。健而巽，剛中而志行，乃亨。密雲不雨，尚往也。自我西郊，施未行也。

《象》曰：風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

復自道，其義吉也。

牽復在中，亦不自失也。

夫妻反目，不能正室也。

有孚惕出，上合志也。

有孚攣如，不獨富也。

既雨既處，德積載也。君子征凶，有所疑也。

【注释】

1）小畜：

解1.卦名。通行本为第九卦，帛书本为第五十八卦。《小畜》卦的下卦为《乾》，盖由《比》卦的下卦《坤》变来，故次列于《比》卦之下。卦名《小畜》，谓小有所畜，不宜大畜。盖《小畜》卦上《巽》下《乾》，巽为风，乾为日气、云气，风之为物，可聚可散，故所畜不多。若《大畜》卦，则上《艮》下《乾》，艮为山为止；为其能“止”，故所畜者大。旧说《巽》为阴卦，《乾》为阳卦，阴为小，阳为大，以小畜大，故名《小畜》；同时《小畜》一阴五阳，六四阴爻为畜主，又是卦名《小畜》的第二个原因。

解2.象征小有畜聚。案易经第九卦详解小畜卦，“畜”字，兼有畜聚、畜养、畜止诸义。聚物既可以养物，又可以止物，则卦名之义当以聚为本，以养、止为引申。“小”字，象微阴，又指程度大小，卦中六四一阴居五阳之间，正是小者畜大、所畜甚微之象，故称“小畜”。

解3.“小畜”犹小牲也。“亨”即享字，祭也。筮遇此卦，可用小牲举行享祭也。

2）密云不雨，自我西郊：

解1.从卦名上看，此二句是说含雨之云畜积得尚且不够，故未有雨降。从卦象卦位看，下卦《乾》为西北方之卦，而上卦《巽》为东南方之卦，爻画自下而上，密云由西往东，崔寔《农家谚》曰“云往东，一场空”，故卦辞云“不雨”。

解2.“西”，古人以为象征阴方；“我”，卦中以阴为主，故称我。这两句说明以阴畜阳，所畜不能盛大；犹如阴气先从阴方升起，聚阳甚微，未足以和阳成雨，故有“密云不雨”象。

解3.云，阴阳之气。二气交而和，则相畜固而成雨。阳倡而阴和，顺也，故和；若阴先阳倡，不顺也，故不和，不和则不能成雨。云之畜聚虽密，而不成雨者，自西郊故也。东、北阳方，西、南阴方。自阴倡，故不和而不能成雨。以人观之，云气之兴，皆自四远，故云郊；据四而言，故云自我：畜阳者四，畜之主也。

解4.乃事在酝酿之象。筮遇此卦，所占之事在酝酿中。

3）复自道，何其咎？吉：

解1.“复”，返回、回家。“道”，旧路、来路。不走生路，而从旧路返回，故“何其咎？吉”。

解2.“复自道”，犹言自复其道。此谓初九以阳居《小畜》之始，上应六四，有“被畜”之象；但初质尚弱，被畜必危，遂知几自复阳道，故无咎获吉。

解3.“复”，上进。

解4.“道”，正路。人由正路返故居，有何咎哉，自为吉矣。

4）牵复。吉：

解1.“牵”，从下文“舆说辐”看，指拉着车子。

解2.“牵”，牵连。此言九二以阳居《小畜》下卦之中，本欲上行以畜于六四，因初九所“牵”亦“复”，故与之并“吉”。

解3.。被人牵引而返，虽是被动，亦吉。

5）舆说辐，夫妻反目：

解1.此二句为爻象，虽不言占，而其占自明。“说”同“脱”。“辐”同“輹”，束轴之物，在此即指代轴。“反目”，谓争吵、不和。

解2.“脱辐”，谓车不能行。此言九三居《小畜》下卦之终，刚亢躁动，比近六四，受其所畜，两者遂成“舆辐”、“夫妻”的关系；但四乘三，三受其制，终致冲突而“脱辐”、“反目”。

解3.“舆说辐”，比喻协作之人失其相结合之纽带，彼此乖离，则不能成事。“夫妻反目”，指夫妻失其相结合之纽带，彼此乖离，则不能成家。爻辞所示者乃人与人相乖离之象。

6）有孚血去，惕出无咎：

解1.“有孚”卦兆显示。“血”，阴忧之象，喻指忧患。“血去”，谓忧患离去。“出”疑“之”字之讹。“惕之无咎”犹《乾》卦九三“夕惕若，厉无咎”。

解2.“有孚”，孚信。“血”，作恤，忧也。这两句说明九五刚健孚信于四，而四为《小畜》卦主，上承五阳，因此小有畜聚；而九五既下施孚信，六四柔正相承，畜阳之道，因此脱离忧惧，无所危害。

解3.“孚”，俘虏。“惕”，远也。筮遇此爻，可得俘虏；忧患将去；远处可以无咎。

7）有孚挛如，富以其邻：

解1.“挛”同“娈”，好。“如”，语辞。“富”，富裕。“以”犹“与”。谓将泽余施及邻人，正是诫其“小畜”之义。九五无占辞而其占自明。《象传》“不独富也”，释义正确。

解2.“挛”，牵系、连接；“富”，阳称富，此处作动词，犹言增富；“邻”指六四。这两句说明九五以诚信之德牵系下三阳共信六四，蔚成柔得正而上下应之；且九五以阳刚之美增富之，即《象传》所谓“不独富”之义。

解3.六四者近君之位，所谓“小畜”者也；九五者君位也，能畜其德以受臣下之畜者也。四与五相近，故曰邻。又邻即臣也，《书》曰“臣哉邻哉”是也。富者，积诚之满也；积诚之满，至于能用其邻，则其邻亦以诚应之矣。

解4.筮遇此爻，出征将有所俘虏，得男女牛羊等甚多，以绳系之，挛然相连，以掠夺邻国或邻邑而致富。

8）既雨既处：

解1.“既”，已经。“处”，停止、雨止。卦辞“不雨”说其小畜之始，上九爻辞“既雨”说其小畜之终。《小畜》之终，下卦《乾》已上复至上卦，上卦《巽》则降至下卦，此时东南之云已吹向西北，崔寔《农家谚》所谓“云往西，马溅泥”。

解2.上九阳居《小畜》之终，“小畜”穷极，化“不雨”为“既雨”，上之阳刚尽为六四之阴所畜，故有“已降雨”、“被畜止”、“阳德被积载”诸象。

9）尚德载，妇贞厉：

解1.“尚”，重、尊崇。“德”同“得”，帛书及《集解》本即作“得”。“载”，满，过分。“尚德载”，贪得过分。“妇贞厉”，妇人占问则不吉。此亦诫其小畜。

解2.“尚”，上；“尚德”指阳德。“载”，积载。“妇”，喻阴。“贞厉”，犹言守正防危。“妇贞厉，月几望”戒阴不可满盛，说明小畜之道宜“密云”、不宜“既雨”，故取妇人守正防危、当如月将圆不过盈为喻。

10）月几望，君子征凶：

解1.“几望”，接近阴历十五。“君子”相对于“妇人”，指男人。“征”，行、出门。

解2.“几”，接近；“几望”即月将圆。“君子”，喻阳；“征”，进也。“君子征凶”戒阳不可沿着小畜穷极之道向前发展，若让阴气尽载阳德，必致危亡，故取君子进则遭凶为喻。

解3.“几”为既，古人称每月十六日至二十三日为既望。“既雨既处。尚德载，妇贞厉；月几望，君子征凶”指，天既雨易经第九卦详解小畜卦，雨既止，路难行，但尚得载，此出行遇艰难而得助之象。唯妇人行路遇雨得载，有被骗劫之危险，故贞厉；君子出征遇雨得载，是自丧其车甚至被俘，故凶。

解4.本爻辞可分三层理解：一、“既雨既处，尚德载”，统说《小畜》至极必反的道理；二、“妇贞厉，月几望”，戒“阴”不可盛满；三、“君子征凶”，戒“阳”不可被“阴”尽畜。全爻大义是强调“小畜”只能守持“所畜者微小”之道，反之必致凶厉。

11）小畜，柔得位而上下应之，曰小畜：

解1.上“小畜”为卦名，下“小畜”谓小有所畜。“柔得位”，谓六四阴爻居柔位。五阳爻皆应和一阴爻并为其所畜，故曰“上下应之”。然以阴柔畜阳刚，以小畜大，故又曰“小畜”。

解2.“柔”指无才德之小人，“刚”指有才德之君子。此句象小人得位，上下有众君子应和而辅佐之，事业自有积蓄；但以小人无才德，不能大有作为，其积蓄尚小。

12）健而巽：

解1.下卦之《乾》刚健，上卦之《巽》逊顺，故曰“健而巽”。此兼释卦体、卦德。

13）刚中而志行：

解1.“刚中”，谓九二、九五刚爻居中。又阳卦《乾》居内卦，阴卦《巽》居外卦，亦是内中刚健之义。“志行”，谓阳爻志在上进。三阳爻组成的《乾》卦指天，本当居上，今却在下卦，故志在上进以复归原位。

14）密云不雨，尚往也：

解1.“尚往”，上行，上进。在上之《巽》为东南方之卦，谚所谓“云往东，一场空”，故“不雨”。

解2.“尚往”，犹言阴气畜阳不足，故未成雨。

15）自我西郊，施未行也：

解1.“行”，成，犹言落实。云自西郊向东郊吹，故欲施之雨未能落实。当着《乾》复位在上，《巽》归位在下，则成《姤》卦，故《姤》卦的《彖传》说“天下大行”。《小畜·彖》之“施未行”正以雨未施行喻教化未大行天下。

解2.指阴阳交和之功方施而未畅行，犹言小畜不能成大。

16）风行天上，小畜：

解1.风行天上之所以谓之“小畜”，因为古人认为风为天帝使者，颁布号令者。今风行天上，是朝廷之号令教化尚未播及天下，故名“小畜”。反之，《巽》在《乾》下，便是风行天下了，所以《姤》卦《象传》说“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黄帝四经·十大经·成法》“皇天使冯向下道一言而止”，也是关于风传号令教化的记载。

17）君子以懿文德：

解1.“懿”，修美。“文德”，文明之德。小畜之时，风行天上，未能广为施化，君子当修美其德以待时。以正为内圣之道。时处《姤》卦，天下有风，则君子可“施命诰四方”。此正为外王之道。

解2.君子观此卦象及卦名，从而美其文德，以推行或接受或协助朝廷之德教。

18）复自道，其义吉也：

解1.“义”，宜，理当。乾阳本当居上，今反居下，故初九上行，欲自复其正道，这理当是吉利的。又与六四正应，亦宜其吉。

19）牵复在中，亦不自失也：

解1.“牵复”，谓初九自复其道，而九二亦被牵连着复归正道。初九有应，故云“自复”。九二无应，故云“牵复”。这是被动的一画。但又云“在中”，谓九二阳刚居中，内有主见，故又云“亦不自失也”。这又是强调了九二亦有主动的一画。

20）夫妻反目，不能正室也：

解1.九三与六四相比，有“夫妻”之象。但是一方面九三必欲上复，而另一方面六四又凌乘九三，故又有“反目”之象。初有应易经第九卦详解小畜卦，二居中，三则居下卦之上，无应援而躁进，反为六四所乘，故云不能规正妻室。

解2.下三阳居六四之下，有受“畜”之象；但均不宜被“畜”，应当自畜阳德。原因是阳在下刚质未盛，被畜必危。因此，初、二能“复”获“吉”；三独进被畜，终致“说辐”、“反目”，其凶难免。

21）有孚惕出，上合志也：

解1.“有孚”，有诚信。“出”亦当作“之”。“上”指居六四之上的九五、上九。六四阴爻居阴位，居位得当，故能时时戒惧。而时时戒惧，又是为了与凌乘其上的九五、上九意志相合。

解2.“上”，尚。人有诚信，则他人助之，其忧患可去，远出亦无咎，尚能符合志愿也。

22）有孚挛如，不独富也：

解1.九五有六四比之，故云有信（孚，信）。“挛”，牵系、牵连。九五居中得正，故又能牵系其他阳爻，提携之共进，故云“不独富也”。

23）既雨既处，德积载也：

解1.“处”，止，完成。“既处”，指以阴畜阳的过程已经完成。“德”，指被畜之阳德。“载”，满，足够。

解2.。“德”，得。“积载”，谓积物于车中而载之。

24）君子征凶，有所疑也：

解1.“征”，行动。“疑”同“拟”，等同、抗衡，指阴气与阳相抗衡。阴之能畜阳使满，说明阴气也已具有足够的力量，这便是《象传》所省略了的“月几望”。“月几望”，义即阴近满盛，有所拟阳；而“阴拟于阳必战”，故“（妇贞厉），君子征凶”。《文子·上德》云“月望，日夺光”，便是这个意思。

解2.“疑”，犹疑、三思。

解3.“疑”，通凝，此指“小畜”至极，阴气盛盈，上九若顺此以往，其阳必被阴气所凝聚统化，故“征凶”。

解4.言君子对于敌我形势、地理环境、战争策略等有所疑惑，犹豫不决，则将战败，故凶也。

【预告】

下一章小畜䷈（下篇-通说及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