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下经】第39卦-蹇卦䷦水山蹇卦（艮下坎上）－（清）胡煦撰《周易函書•約註》卷八

䷦【艮下坎上】

蹇，難也。坎險艮止，見險而止，足不能進，行之難也，故為蹇難。方智曰：文序屯蒙至蹇解，中隔三十六卦，蹇解環至屯蒙，中隔二十四卦，此陽四九、隂四六也。老隂老陽之策主變，故相沿以陽九隂六為難限。

蹇：利西南，不利東北；利見大人，貞吉。

王弼據後天圖，謂艮山險而坤地順，後儒從之。來氏亦據後天圖，謂坎險艮止，皆在東北，故不利西南，无之故利。虞翻曰：坤西南卦，五在坤中，坎為月，月生西南，故利西南。往得中，謂西南得朋也。不利東北，其道窮者，謂三也。艮東北之卦，月消于艮，喪乙滅癸，故不利東北。其道窮者，則是東北喪朋矣。

又曰：坎月生西南而終東北，震象出庚，兌象見丁，乾象盈甲，巽象退辛，艮象消丙，坤象窮乙，喪滅于癸，終則復始，以生萬物，其用大矣。離為見大人，謂五，二得位應五，五多功，故利見大人，往有功也。五當位正邦，故貞吉。唯虞說為能發明卦旨，字字切當，獨惜虞翻所著不見全書耳。須知爻中隂陽與天同運，原是活的。隂陽之體，隂静而陽動，然陽氣往來隂中，有初有終，有深有淺，而月受日光，亦有初有終，有深有淺，此其象也，而實非象也。日月即天地間來往運動可見之隂陽，代天而宣化者，故後天之坎離，遂代先天之乾坤。坎月，離日也。乾彖之大明言日，坤彖之得喪言月也。坎艮合蹇，坎得乾中，而正位于五，是坤之西南得朋也，故利西南。本非坤有，而今在其中，故為得，得故利。東北，艮也。月之陽明，至此而盡，故以為道窮，即喪朋也。喪則有何利乎？此卦上坎，得陽于中，與西南得朋之震同義，故利西南得朋矣。而復見喪朋之艮，故不利東北。卦本无震，而亦曰西南，止取坎象得陽之義，又因東北之艮而反之，非取坤順也。易爻凡言利言得者皆震，凡言不利言失者皆艮，皆本坤彖來。既曰不利東北，又曰利見大人，貞吉者，卦氣之行，先内而後外，先艮而後坎，故既因艮之道窮，而言不利。又以利見大人，特著往而得中之理，為上坎言也。貞謂居中得正也。五剛健中正，有大人象，故既稱利見，又言貞吉。以艮遇坎，東北喪朋，故蹇自下而往，出艮則見九五之大人，故利。亦猶喪朋一轉，便為得朋，故大人之利見，仍是西南之利耳。

彖曰：蹇，難也，險在前也。見險而能止，知矣哉！【楊、易以上七字移入文，言】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東北，其道窮也。利見大人，往有功也。當位貞吉，以正邦也。【荀、陸作正國】。蹇之時用大矣哉！

卦中前後有二義，論時則下卦在前，上卦在後，比之後夫凶是也。論位則向者在前，背者在後，此之險在前是也。坎險艮止，坎在艮前故也。此據象言，名蹇之故，見險能止，以人事言也。中互離坎，離為見，坎為知。凡卦中言止，必兼言行，止由行見也。故既以能止為知，又以為往得中、往有功也。往有二義，往得中，謂一剛往而居五，此自下而上往，觀象而擇主爻者也。至往有功，謂由此而前往，據人事言也。此卦據下象論，則有見險能止之象。據上象論，則有得中有功之象。人在蹇中，若止而不動，何由得出？若不顧其險不險，率情以往，亦終无由濟。故止而後往，往而得中，然後能有功，即定静安慮而後能得之義。得中，坎五也。往得中，則離乎艮矣。離東北則必往西南，故以利西南為往得中。東北則陽盡而喪朋，故為道窮。此上據象言也。利見大人，據人而言所往之事也。大人，五也。見，離也。利即西南之利。人在蹇中，利動不利静，故以利見大人為往有功。卦辭貞指五中言，故以為當位貞吉。卦中隂陽皆當其位，邦所由正，不過事事得其條理，故曰正邦。漸卦隂陽當位，故彖辭亦同。隂陽之理，終始相循，險可使平，喪可使得，故曰時用大也。此為先天縫卦，全說流行之義，故與睽、坎同言用也。意曰屯動于險，每利居貞；蹇止于險，每言利往。動以貞止，止以善動，豈二道乎？宜曰蒙貞坎，則中晦昧而蒙；蹇貞艮，則中光明而知。需險在前，乾恒易知，故不陷；蹇險在前，艮篤實光輝，故能止。

象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德。

山上有水，必反而就下，反身之象。不盈之性，上居于山，有餘則去之，修德象。艮其背，故言反身。坎常德行，故言修。

初六，往蹇，來譽。

往來，進退也。蹇字从足，此為足爻。艮覆震亦為足，因足象為止象所覆，故既言往又言來。往謂坎上，來謂艮下也。五爻獨不言往，盖諸爻所往，即五爻所來，非來于下卦之來也。初既无位，六又隂柔，故有往則冒蹇，來則有譽之象。譽詳旅上，即見險而止，知哉之譽，變離故也。與遯初不往何災，皆艮也。彖以得中有功，歸之于往，而爻皆往蹇。彖言通卦爻，論一爻象曰宜待，非終不往矣。

象曰：往蹇來譽，宜待也。【鄭本待下有時字】。

待者，待時之可進也。

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

王五，臣二也。外坎王蹇，互坎臣蹇，因兩坎故言兩蹇。人臣有代終之責，則王蹇皆臣蹇矣。兩蹇交集，鞠躬盡瘁，自其常分，有何過尤？六二艮體，不獲其身，故言匪躬，不有其身也。

象曰：王臣蹇蹇，終无尤也。

但知致身成敗利鈍，俱非所論，有何過尤？初以不往為有譽，二以匪躬為无尤，有位无位之别也。

九三：往蹇來，反【郭京據王弼本作來正】。

艮其背，不獲其身，故云來反，即反身修德之反。因其附隂成止，故以比二為就二。三資二之中順，二資三之剛健，可成濟蹇之功矣。往蹇，接四也。來反，艮止也。

象曰：往蹇來反，内喜之也。

内謂内卦之二隂，樂從陽，故喜之。本義謂反就二隂，謂與初二成止也。

六四，往蹇，來連。

連于艮，陽也。三之喜，内之兄弟，喜其已之有助。四之連，外之朋友，資其人之有才。來，反退也。來連，將以進也。變咸，故咸亦言往來，三四相接之義也。

象曰：往蹇來連，當位實也。

凡言陽實隂虚，即乾連坤斷之義，以象言也。論理則陽以氣用，周流不息，故虚。隂以質用，塊然不靈，故實。凡爻兼言應比，畢竟先主本爻。六四以隂居隂，故稱當位。比三而順以承五，人臣之義。實謂隂，明當位之為六耳。隂體過實，无撥亂之才，故必有資于人，此正來連之義。此爻只言比陽，故全舉隂柔之象，不可以實字說作九三。然以解卦負乘考之，即謂兩陽亦可。

九五，大蹇，朋來。

大蹇謂九五所陷之陽，此陽由乾而來，入于坤中，乃西南得朋之爻，故云朋來，據坤之視乾而言也。此卦隂陽各當其位，九而居五，有位有德，可以濟蹇。凡爻或比或應，无不仰賴之。匪躬之二應而來，來反之三亦與俱來，來連之四比而來，所連之三亦與俱來，同德之三既來而應，三之上亦與俱來，故為大蹇。朋來來指衆人之趨附言，與下卦之來不同。自本爻言，則當位貞吉，以正邦也。自諸爻言，則利見大人，往有功也。

象曰：大蹇朋來，以中節也。

中兼九五兩義，位居上卦之中，德傋剛健中正之美也。節，制也。言此德此位，足以聨属也。人心唯中，故能肆應不窮。

上六，往蹇，來碩，吉，利見大人。

碩，大也。陽稱大，來碩指應，謂就三也。不言大言碩，避之也。亦如觀卦以其字易我字耳。卦以坎陷為蹇，此爻獨在坎外，所應者審時能止之。三亦在坎外，資其陽之力，故此獨能與三共濟而獲吉也。利見大人，五比于下而无所逆也。五在蹇中，思來濟蹇之朋，今上與之比，又得來碩之三，具陽剛濟蹇之才，資其恊力，故克有見大人之利而往有功也。

象曰：往蹇來碩，志在内也。利見大人，以從貴也。

内對外卦而言，謂三也，非謂五也。貴對下賤而言，謂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