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卦-中孚䷼风泽中孚(兑下巽上)-[清]黄宗炎撰《周易象辞•卷十七》

[清]黄宗炎| 易经注解| | 0

䷼【澤下風上】中孚

節所以昭信也,示之以節而人信矣,此中孚所以繼節也。為卦巽、兌成象,木根入土,下滋于澤,澤氣行空,上逹於木,俱以虚相授受。天下之事理,莫神于虚;人身之智力,莫貴于誠。虚則無礙,誠則必通。子云:吾有知乎?無知也。有鄙夫問我,空空如也。舜好問好察,用中于民,皆虚之至、誠之至也。實則物而不化,觸處皆成罔象。為君不納諫諍,為友不受切磋,萬物不能出入,自以為是,距人千里之外,以妄為誠,其偽極矣。此不誠旡物也。旡物者,執偽物以為物,而隨事順應之,真物遯矣。先儒以實釋誠,似是而非,詳繹中孚之晝與義,即昭然若黑白矣。上下二體相合,正反相似,兌轉體為巽,巽轉即為兌,盤旋顛倒,虚在其中,魂與魄交,神靈内含,如鳥之卵。初上兩奇象殻,二五兩奇象白,三四兩偶象黄。黄有虚竅,混混淪淪,元氣包藏,母氣外感,孚伏時至,然後甲拆。初象伏,二象黄白交襍,三象各分父母之氣而成質,四象啄破卵殻,五象鶵依母,六象離羣各飛。六爻之内,為燕,為鶴,為爵,為翰音,亦取鳥象。人為萬物之靈,以其有聰明知識也。惟其役於聰明知識,則不虚矣。故往往與天違,與物忤,反不如飛潜動植,隨天所賦,順氣而游,旡聰明知織之用,其身不能自主,能與天通也。至于聖人,旡思旡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還聰明睿知於天而不自執,則我之耳目心思,即天之聰明睿知也,夫焉有所倚?易位為大過。夫虚中則誠,誠能動物,故卵變鳥。虚外則巧言令色以欺人,故枯楊之梯華而不可久。古今億兆所同之情,及乎羽毛鱗介,旡有間隔者。

惟母之養子,禮傳心誠,求之不中不遠。夫寒暑飢飽,痛痒燥濕,母初旡意必于其間,但視乎子之所宜,虚心以求之,未有不相近者。苟先横已見實於胷中,其寒暑飢飽,痛庠燥濕,有不拂戾者乎?故孚之畫則中虚,象則抱卵,意則誠求也。惟聖人能萬事萬物,立身與人,莫不皆然,不止于養子。釋氏之心本自旡,老氏之旡生有,致虚守静,似乎苖裔中孚,而實不同。

中孚:豚魚吉,利涉大川,利貞。

以風感澤,澤止風動,隨其所受,見為波紋而不可揜。卦晝以四奇包二偶,外實内虚,外實則藏蓄堅固而元氣不漏,内虚則有感斯受而神明靈澈,故為中孚。孚之及物,無意必固我,自然順應而不爽。如豚為水畜,風之將作也,人不及知,豚先時而鼔舞。魚為水產,風之將動也,澤未及覺,魚先幾而跳躍。風未始與豚魚期,豚魚亦不必喜風之至。惟虚相孚,與天為游,旡有不信人之孚。誠能如豚魚,則吉矣。木之浮澤,亦猶是也。刳而虚之,何川之不利涉哉?然尚恐氣機流行,聼天隨化,則以妄為常者不少,必利貞乃可以云孚中。孚中者,從

○從丨,天體周旋,上下四方,旡不

覆幬故象圓,聖人處天地間,財成輔相,使旡過不及,故于圓内加丨而兩界之,以指其中。今匠氏之規尺以求中,頗能象之。自小篆但取妍整以便結構,而此事形意俱亡矣。孚者從爪從子,鳥之伏卵,以爪按之,晝夜轉動,使周圍俱受母氣。古旡抱字,以孚通用,枹鼔即作桴鼔,是孚即抱也。轉文謀切,謂鳥子將離殻,羽化而勢輕也。又轉弼苖切,謂鳥子啄破殻也。

彖曰:中孚,柔在内而剛得中,說而巽,孚乃化邦也。豚魚吉,信及豚魚也。利涉大川,乘木舟虚也。中孚以利貞,乃應乎天也。

合巽、兌二體,三四兩柔在内而虚,分上下兩卦,二剛得兌體之中而實。實旡虚不靈,虚旡實不顯,虚實相資,變化出焉。鳥孚其子,心誠說之,故能氣入乎卵中。為人君者,能說以巽入乎民心,則孚直化于邦國,曾謂君民之不若母子哉?豚魚性屬于水,即能知風,豚魚豈有心乎?人之信能如豚魚之旡心而不爽,則吉也。大川最險,人不畏懼而敢于涉者,以木與澤相信,乘虚舟而遇順風,又何憚焉?巾孚卦,晝以天包地之象。九五陽剛中正,旋轉不息,九二以剛中與之相應,所以包含覆載,使萬物流行充足,各與旡妄,而以誠以正應乎天,中孚之道盡矣。

象曰:澤上有風,中孚;君子以議獄緩死。

澤上有風,風來澤動,其為狂濤濁浪,非水之本性,風使之然也。君子于民猶是焉,奈何其化民成俗,不能勝殘去殺,至有獄之可議邪?既原其故,既得其情,儀所以生之而不得,則緩其死,以全我好生之誠。夫為人父母,恩斯勤斯,育子之憫斯,惟疾之憂,何忍致之于刑戮?君子之于民,何遂不如父母之于子、鳥之于鷇卵也?其相孚之仁苟若此,何有于化邦?六十四卦,大象之言刑獄者六:噬嗑明罰飭法,賁旡敢折獄,解赦過宥罪,豐折獄致刑,旅明慎用刑而不留獄。見仁人君子,用心丁寧,反覆于此,然皆以離明為燭察。迨乎中孚,其至誠惻隱,有不專恃其明者。以父母之情,權生死之際,故推及幽隱,極于旡形,如澤上之風,非言語可想像者也。

議,語也,從言從義。義者宜者,言語務于詳盡使合。

其宜也。緩,綽也。從糸,從爰。以手相援則急切,以系素相援則情緩矣。本作,素從糸。

初九,虞吉,有他不燕。

虞有慮事詳審之意,故為憂虞;有安樂欣喜之意,故又為歡虞。始能詳慮,終獲安樂之吉。立誠之初,始孚之事,時時慎患,恐有意外之他變,不遑寧居。燕,逸也。初為殻守,不可不固。鳥之結巢孚子,不至深山荒野,而寧傍人離落者,畏蛇之食其雛也。燕最近人,可无蛇患。其餘諸鳥,未敢與人馴習,則須防蛇害,不得同于燕之无事。虞篆見屯三爻。聖王設為虞人,防守山林川澤,護鳥獸于方孳,使无毁巢破卵之害。既以護善類,即以其人除惡獸。它,毒蟲也,象形。石本他俱作它。大過有它吝,尚存正文。上古艸居穴處,多有蛇患,故相問旡它乎?以其隱形難見,借為在彼之稱,俗贅虫。燕,玄鳥也,象形。鳥之孚子,燕為最勞。春社來自燕代,飛翔數千里,啣土壘巢,孚卵于南,慮有它變,小心畏懼。秋社雛長,復向北去,以其處人堂室,借為燕安燕饗之用。

象曰:初九虞吉,志未變也。

其志混然純一,旡有雜亂,故為未變。如鳥之方孚,未曾變成形質。

九二:鳴鶴在隂,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三四中存為魂,二五外守為魄。孚卵既久,魂魄相合。鶴陽鳥,其性喜隂,恒宿水南山北。以爻位推之,二之子未能和母而鳴,况母呼子應,羽毛盡然,不必鶴也。夫鶴以聲交而孕,雄鳴鴜和,子已在其中。言鶴之在隂,因鳴以感其子之化育,已在和而應之之時矣。自是之後,卵為好爵,惟吾與爾共引習之,使彼弱翮可凌風而飛也。爵,小鳥。靡,引小鳥習飛之意。

鶴從佳從【古垧字】,象表識經界之形,如後世坊。

表之類。鶴之為物,大于衆鳥,翛然遠舉於郊垧之外,遥望而即知之。常以夜半鳴,聲聞數里,喜集隂處,謂之隂羽。老則聲下而不高,近而不能尞。小篆加鳥,于義為贅。爵,禮器象形,或作指小鳥穴居之意。爵之取象于小鳥,以其節節足足,可訓戒也。祭享,大夫以上得賜爵,因借為爵禄之用。靡,披靡也。從麻從非,分麻為細縷,其絲飛散披靡之意。鳥鶵羽弱如麻,絲不能高舉,父母引而習之,使至于乘風也。非、飛本一字,詳小過。

聲音之感,至于成形,誠之至也。大傳所以推及見遠加民,若凡鳥之相呼,啞啞唶唶,不足以當此爵禄名位。人君覊縻天下,結巢抱子,亦所以覊縻凌霄之勁翮。

象曰:其子和之,中心願也。

隂陽之氣化,一時俱動,故一鳴一和而成子。其為中也,先凝結於中心,及乎感應相通,乃得其願。

六三,得敵,或鼔或罷,或泣或歌。

兌澤以三為主,巽風以四為主,兩偶相比。三承四謂之敵,相抗衡也;四乘三謂之匹,並驅馳也。物莫平于水,水莫静於澤,然虚而不能自主。一受風之激蕩,作為波濤,能排空倒岳,風息即止,其静如故。乘舟之人,遇危則憂懼,遇平夷則安泰。盖曰澤得風為敵,敵或時鼓而滔天,或倏罷而為袵席。當其鼓也,或驚而泣;當其罷也,或憂而歌,皆風澤之象。如以孚子言,則象成形而氣血流通,鼓則振翼,罷則傷敗而夭札,所以動止不齊,悲喜並至。有泣有歌,兩體為上下之交,兼取二體會合之義,以其虚也。虚則靈變而不可執一。

敵,仇也。從啻,言相詆也。從支,手相擊也。鼔,擊鼓。

從壴,樂在縣也。從支,指擊之意,借凡振動之用。罷,遣有辠也。從,從能。才能之人而?於羅網,則貰其辠而遣之曰罷,借凡止歇之用。又以能人而困于網羅,其力竭矣,轉讀為疲倦之疲。

象曰:或鼓或罷,位不當也。

以隂居陽,直風之隧,故動静不常,悲歡無度。

六四,月幾望,馬匹亡,无咎。

風行澤上,乃月滿水盈之侯,乘虚遇順,瞬息千里,雖有超羣之逸足,不能與之方駕而争先後也,即履險而无咎。三四雖匹三澤,體四風,體澤不能自主,風能主之,故四獨去而亡其匹。風雖動,澤何戀于澤哉?鳥之孚子,或踰月而成鶵,或不及月而成鶵,然大槩以一月為期,鳥長則?相隨,而隂不相為匹。

象曰:馬匹亡,絶類上也。

四與三類也,然風能上而澤不能上,隂從陽而上,不係類而下,馬亡其匹,獨為超絶也。中孚利貞,在四五兩爻,三四兩爻,三四雖類,而四五同體,欲上附五,自與三絶。絶以刀斷絲,象絶絲為兩段之形,小篆省絲半體。

復,諧作而,義反晦。

九五,有孚攣如,无咎。

五為孚主,故獨言孚。下應九二,兩剛得中,共涵兩偶。二在下而靡之,五在上而攣如,為鳥子既成而出,其情愛綰結,不能相離,牽係從母之象。保赤誠,求不中不遠,自能无咎。五以陽剛中正,有孚之至德,化邦如養子,應天如信心,天人合一而羣歸之,誠中形外,可謂盛矣。

象曰:有孚攣如,位正當也。

君以孚感天下,而天下以孚應之。君民之情,同于父子,膠固維繫,不可解散。非德位允宜,其孰能與于此?

上九,翰音登于天,貞凶。

孚至于上,鳥鶵既長,飛鳴已成,各欲離散之時,其防護愛育,亦已稀矣。弱羽高飛,本可憂危,而况于聲聞過情者乎?禮傳:雞曰翰音。以鷄鳴候時,鳴先振翼也。其飛不及尋丈,聲則遠聞,若登天然。輔嗣曰:音飛而實不從。甚契不誠之旨。鶵以誠化,不以誠守,固所以凶也。

象曰:翰音登于天,何可長也?

鷄有翼而不能飛,其為逹曙之呼,徹于上下,名實不相赴也。聲聞過情,涸可立待,何可長久大過?枯楊生華,正與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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