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上经】第17卦-随卦䷐泽雷随卦(震下兑上)-[明]叶山撰《叶八白易传》卷五

[明]叶山| 易经注解| 2022-12-01 23:51:22| 0

第17卦-随卦䷐泽雷随卦(震下兑上)

䷐【震下兑上】

隨:元亨利貞,无咎。何也?

葉子曰:王者往也,天下之所歸往也。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而已矣。其次得天下之英材而教育之乎?亦君子之三樂也。然而君天下有道,益之戒于舜曰:罔失法度,罔游于佚,罔淫于樂,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是故德惟善政,政在養民。水、火、金、木、土、穀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俾勿壞。熙熙皥皥,而百姓忘于帝力者,帝王撫衆統物之大權也。師天下有德,周公之戒于商子曰:無以學術禍天下,無以功利熾人心,無以刑名亂四海,無以權謀術數擾人人。是故禮義以養其心,威儀以淑其質,忠信以崇其德,禮法以道其行,精一以嚴其軌,聖賢以要其歸,光明正大而開來學以善道者,君子成德達材之正常也。不然,則詭隨而阿比矣,而可以不慎乎?昔者容成問于木子曰:三王五霸之治民何如?木子曰:三王以佚道使民,以生道殺民;五霸以死道役民;秦氏以死道養民;而後世以死道戲其民矣。陶弘景謂註易誤,不至殺人;註本草誤,則有不得其死者。而唐子西駁之曰:註本草誤,其禍疾而小;註六經誤,其禍遲而大。前世儒士引經誤國,其禍至于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學術不明之故也。然則有君師之責者,非堯、舜、孔、孟誠不足以當之矣。漢之治也雜霸,唐之治也雜夷。仲淹有其才而未得其道,退之循其名而未責其實,降是焉可知已。《易》曰:隨,元亨利貞,无咎。

初九:官有渝,貞吉,出門交有功,何也?

葉子曰:就有道而正焉者,君子好學之功;因不失而可宗者,君子擇交之志。然則誠不惡于變其心以求友,亦惟貴于謹其始以慮終焉耳。蔡沒入楚垂二百年,不同中國之會盟,不向桓、文之信義。鄭成公不背楚德,臨終而謂其羣臣曰:棄力與言,人誰暱我?免寡人,惟二三子。其臣子駟不聽諸大夫之從晉,而固曰:官命未改,騑也受其咎。君子初不以其恒久不變為盡善也。陳成公既為鷄澤之會而卒,則曾子以為變于夏,曰:改于尸未晚也,吾何求哉?犧牲玉帛待于二竟以待強者,而庇民必于惟強與有禮者是從,而不敢有異志。君子亦不以非鄭之二三其德而外之也。然則君子不病于事人之有更,而特貴于正人之是與。如其道,事之終身無改可也;如其非道,朝從而暮易,又何負于義哉?朱子初從劉屏山,繼事胡籍溪、劉白水,而晚師李延平,君子不病其有變。程子門人一聞偽學之禁,而絶口不言其師,甚至改事他師以圖進用,則去陳相無幾何矣。雖然,從正固矣,而聞見不廣,交游不衆,亦非多聞多見之資也。指引者師之功,嚴憚切磋者友之益,雖朱子之學而猶有呂、張諸公之助,况其他乎?孟子所以貴尚友也。《易》曰:官有渝,貞吉,出門交有功。

六二,係小子,失丈夫,何也?

葉子曰:昵于暱,則遠者不麾而自退;從于邪,則正者不間而自疎。出此入彼之機,一定而不容髮者也。故羿用寒浞,則棄武羅;伯因、熊髠、尨圉、曹乘軒者三百人,則不用;僖負覊、酆舒恃雋才而昵羣小,則棄仲章。棄賢保佞,狂瞽之所從來久矣,豈特陳相聞許行之言,盡棄其學而學之,卒為聖世之亂民,治國之蟊蠧,以負天下之大義哉?善乎!誠齋之說曰:薳子馮初嬖八人,而申叔退避以遠罪;郭子儀初信張曇,而幕僚相率以求去。而况不為薳、郭者乎?雖然,尤有可憾者焉。盖勲為京兆尹,左將軍皇甫嵩將兵三萬屯扶風,勲密與嵩謀討董卓,卓素怨嵩,徵為城門校尉,欲因殺之。嵩將行,長史梁衍說之曰:卓寇掠京邑,廢立從意,今徵將軍,大則危禍,小則困辱。今卓在洛陽,天子來西,以將軍之衆迎接至尊,奉令討逆,袁氏廹其東,將軍廹其西,此成擒也。嵩不從而就徵,卒為董卓所辱。陶謙與諸守相共奏記,推朱㒞為太師,因移檄牧伯,欲以同討李傕,奉迎天子。會李傕用尚書賈詡策,徵㒞入朝,㒞乃辭謙議而就徵,復為太僕,後憤懣發病死。范蔚宗曰:皇甫嵩、朱㒞並以上將之畧,當倉卒之時,而舍格天之大業,蹈鄙夫之小諒,卒狼狽虎口,為智士笑,豈天之長斯亂也?何智勇之不終?《易》曰:係小子,失丈夫。

六三,係丈夫,失小子,隨有求得,利居貞,何也?

葉子曰:善與惡為仇,邪與正相敵。入芝蘭之室,則腥膻之氣自不能近;友直諒多聞之士,則便佞善柔之類自不為親;親道德功名之上臣,則庸碌卑鄙之下流,豈不在所舍乎?薳子馮親申叔而退八人,管夷吾登隰朋而謝豎刀,聯其巨而散其細,君子之致為則然也。雖然,大人者,爵祿束帛之所擅也;上交者,言聽諫行之所由也。昔者楚文王謂申侯曰:惟我知女,予取予求,不女瑕疵。鄧禹杖策謁劉秀,秀曰:生遠來,寧欲仕乎?我得專封拜。則君子之貴游而達仕也,不曰隨有獲而求得之者乎?嗟夫!求也者,請也,古之人重請,又何言乎重請?人之所以為人者,讓也,請道去讓也,則是舍其所以為人也,而可以不重乎?是以春秋譏來求車,言上不得干取于其下也;書殺成虎,言下不得懷寵于其上也。故古之為上者,必昭儉德以照臨百官;古之為下者,必執清修以勵介節。然後上下辨而民志定,各安其分而天下治矣。不然,侈心一動,莫為防制,必至抗不衷,官失德,廉恥道喪,寵賂日章,淪于危亡而後止,可不戒乎?是以古之有道者,得之不得曰有命。其道之將行,曰命也;其道之將廢,曰命也。因所依而竊之以利幸,馮所附而假之以足欲,不為也。故孔子之主貞子,不以其陳侯周之可以通也;其主蘧伯玉,不以其靈夫人之可以言也。君子其亦安于義,寧道之不行;聽于天,寧功之不立;守乎已,寧泯泯沒沒以終其身焉可矣,奚以匄人為哉?雖然,士則不可求矣。為宗子之家相,擅詔王之大權,乃不行士道,而顧使求其道之行,不已過乎?周公下白屋,勤吐哺,以見天下之士,不苟然也。若王子明使張師德兩及其門,韓魏公使客求見以希用,而為程子之所責。師德與客固不足論,其為二公之累,大臣之歉,亦已多矣。雖然,尤有主政不綱,知人不哲,使之可以罔而求,與求之不得,方且使之得以怒而報。若晉魏錡求為公族,未得而怒;趙旃求為卿,未得而怒。非惟不能平其志,而又俾之使于楚,召楚盟,卒致邲之大敗,其為國家之禍,可勝言哉?《易》曰:係丈夫,失小子。隨有求得,利居貞。

九四:隨有獲,貞凶。有孚在道以明,何咎?何也?

葉子曰:樹功立業,以光榮富貴乎一世者,君子之福也。致福有基,得君道焉耳。孚嘉信志,以順聽俯從乎一人者,人臣之禍也。轉禍有道,不及其君焉耳。何則?在昔賢者之未遭遇也,圖事揆策,則君不用其謀;陳見悃誠,則上不然其信;進仕不得施效,斥逐又非其愆。是故伊尹耕于鼎俎,太公困于鼓刀,百里自鬻,甯子飯牛,離此患也。及其遇明主、遭聖君也,運籌合上意,諫諍即見聽,進退得關其忠,任職得行其術,去卑辱奥渫而升本朝,離疏釋蹻而享膏粱,剖符錫壤而光祖考,傳之子孫以資游士,建德樹功以華當年,立身揚名以顯後世,所得不既多乎?噫!多則多矣,而非人臣之福也。挟震主之威者,負不賞之罪;位極人臣而功盖天下者,起芒刺之機。宰相之有權,怏怏非少主,臣果非人臣之福也。雖然,監于日月星辰之行者,得遲留順逆之序;明乎消息盈虚之運者,諗進退存亡之幾。君臣上下之際,豈盡禍敗死亡之會哉?子曰:下之事上也,雖有庇民之大德,不敢有君民之心,仁之厚也。是故君子恭儉以求役仁,信讓以求役禮,不自尚其事,不自有其功,尊其身,儉于位,而寡于欲,讓于賢,卑已而尊人,小心而畏義,求以事君,得之自是,不得自是,以聽天命。詩曰:莫莫葛藟,施于條枚。豈弟君子,求福不回。其舜、禹、文王、周公之謂歟?然則以忠信不欺為主本,以鞠躬盡瘁為當然,以明哲保身為順事,則履信思順,而自天祐之,吉无不利矣。伊尹放太甲于桐,太甲賢,乃勤勤懇懇,陳戒于德,而申誥于王,終之拜手稽首,以率于訓曰:既往背師保之訓,弗克于厥初,尚賴匡救之德,圖惟厥終。武王崩,成王幼,不能踐阼,周公踐阼而治,管叔及其羣弟流言于國曰:公將不利于孺子。周公誅武庚,殺管叔,而蔡蔡叔,天下震恐,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于是成王涕泣以言曰:昔公勤勞王家,惟予冲人弗及知,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親迎,我國家禮亦宜之。諸武侯,身都將相,手握重兵,出入二十餘年,既而臨終顧命,受遺作相,劉后授之無疑心,武侯受之無懼色,繼體納之無貳情,百姓信之無異辭。君臣之際,良可詠矣。郭汾陽校中書令考,凡二十四月,入俸錢二萬緡,私產不在焉,府庫珍貨山積,家人三千人,八子七壻皆為顯官。然身擁重兵,詔書以一紙徵之,無不即日就道。故程元振、魚朝恩讒毁百端,終不能行。天下以其身為安危者殆三十年,功盖天下而主不疑,位極人臣而衆不疾。裴晉公出將入相,威望遠達四夷,亦以其身係國家輕重如子儀者二十餘年,而考終令後,今古罕及。李聽為河中節度使,文宗嘗歎曰:付之兵柄不疑,置之散地不怨,惟聽為可以然。嗟乎!彼二聖四賢,豈不遭人臣之極哉?而卒之諐咎不及其身,盖必有不道之道,不言之辨,德休乎道之所為,而言休乎知之所不知者矣。夫豈苟然而已哉?霍子孟擁昭立宣,朝野倚望,非不偉然高且顯也,而不學無術,去徐偃王無幾矣。肉未寒而族無噍類,不亦可哀也哉?《易》曰:隨有獲,貞凶。有孚在道,以明何咎?

九五,孚于嘉,吉,何也?

葉子曰:激楚揚阿,至妙之容,臺妝者之所貪。飛兔騕褭,絶足奔放,良、樂之所急。百里之才,超乘之喆,明君之所契。何也?

劉向有言:浮江湖者托于船,致遠道者托于乘,欲霸王者托于賢。伊尹、呂尚、管夷吾、百里奚,此霸王之船乘也。釋父兄子弟,非疏之也。任庖人屠釣與仇讐僕虜,非阿之也。持社稷、立功名之道,不得不然也。信于善而不遷,聽于君子而不惑。上智以為謀,不使詐参焉。大勇以為斷,不使怒間焉。至仁以為施,不使貪貳焉。以純心任純德,夫然後其位高而不危,存而不亡,治而不亂,安而無彊,通于道,約于事,佚于已,勞乎人,永昌于天下。此堯、舜所以三代都俞吁咈于一堂之上,而治隆俗美,非後世之所及也。孔明、先主其殆庶幾焉。漢昭帝年十四而識上官桀之詐,知霍光之忠。燕主慕容暐年十二而知慕容恪之忠,辯慕輿根之詐。此亦天資之近者矣。若蜀欲攻吴,吴人或言諸瑾,别遣親人與漢相聞者。孫權曰:孤與子瑜有死生不易之誓,子瑜之不負孤,猶孤之不負子瑜也。昔孔明至吴,孤嘗與子瑜曰:卿與孔明同產,何不留之?子瑜言:亮已委質于人,義無二心,弟之不留,猶瑾之不往也。其言已貫神明,非外言所能間。蜀敗于吴之後,黄權降魏,有司請收權妻子,先主曰:孤負權,權不負孤也。待之如初。後魏人或言漢已除權妻子,丕令喪,權曰:臣與劉葛推誠相與,明臣本心,竊疑未實。後得審問吴曦反,豪傑付之,撫髀太息,惟四川轉運安丙周旋其間,計圖誅曦。方反書之上,朝論大震,寧宗與羣臣計事,咸謂無出安公右,賜書勉以圖曦,書未至而丙誅曦之捷聞。夫詔書下頒,露布上騰,以其時考之,盖項背相屬于道,地之相去若此其遠,而君臣一心,如合符節,可謂相信之深而孚契之篤矣。唐祿山之亂,河朔二十四郡獨有一顔真卿,而玄宗乃不知其作何狀。李克用破王行瑜,欲遂取李茂貞,昭宗以為茂貞復滅,則沙陀太盛,朝廷危矣,下詔止之。及欲入朝,而蓋寓以為天子還未安席,人心尚危,若引兵渡渭都,驚駭郡邑,迤歸鎮,而茂貞遂驕横不可支,卒致犯闕播遷之禍。夫克用于三鎮,非有父兄之怨,特為王室雪恥,故仗義而來。昭宗不仗君臣之大義而任術數,終疑克用而黨茂貞,自取困殆之辱。而克用兵方強盛,義聲宏振,亦不能以義扶主,挺身入覲,力陳不可不除之義,或徑自勦滅,以明安社稷、利國家之義。釋此不為,乃坐致唐祚移而晉陽危,不亦君臣胥失之乎?何也?

信小人易,信君子難。是故用賢如轉石,去佞如拔山,世主之通患也。姜公輔言朱泚必反,蕭復言鳳翔必亂,何其明也,而德宗略不以為意,雖暫使為相,不旋踵而斥之。盧以百口保泚而泚反,請遣大臣宣諭而吴淑没,又悮援軍,奉天益危。謀國乖刺如此,其人可知矣,而至死且以為賢。李晟、渾瑊、馬燧忠勇剛正,有大功于國,德宗不之信任,反猜忌焉,使其懼不保朝夕。至于張延賞之讒言,一則疎晟不終日;吐蕃歸馬弇之奸謀,一聞則惡馬燧若響應。夷狄憸夫,則推誠而信之;元老柱石,則百慮而疑忌。下至石敬瑭為楊光遠而出桑維翰,為杜重威而出劉知遠。夫契丹之事,翰遠任之有餘者,而委任不專,設施不久,使他日契丹入寇,維翰無權而知遠顧望,盖晉祖使然也。若之何其不敗乎?《易》曰:孚于嘉,吉。

上六:拘係之,乃從維之,王用亨于西山。何也?

葉子曰:白頭如新,語相貳也。交雖極久,而無所要其終。傾盖如舊,語相投也。始雖不戒,而未可卜諸久。其惟擇而交,久而敬,不以富貴貧賤易其情,不以利害禍福褫其氣,不以存亡變故移其心,為左、杜,為管、鮑,為陳、雷,以死相從而不解,然後為友道之全也。故曰:聖人之與人結約也,上觀其事君也,内觀其事親也,必有可知之理,然後結約。結約而不襲于理,後必相倍。故曰:不重之結,雖固必解。是故不擇而交,則為戎夷之苟謬。戎夷違齊如魯,天大寒,與弟子宿郭外,謂其弟子曰:子與我衣,我活也;我與子衣,子活也。我國士也,為天下惜死。子不肖人,不足愛也。子與我子之衣。弟子曰:夫不肖人也,又烏能與國士并衣哉?夷歎曰:嗟哉!道其不濟夫!解衣與弟子,夜半而死。擇而不久,則為管華之薰蕕。管寧少時與華歆為友,嘗與歆共鋤菜,見地上有金,寧揮鋤不顧,歆捉而擲之,人以是知其優劣矣。寧則終身不仕,而歆為魏逼漢,惡不可言,神鬼誅戮,萬世不宥矣。友道可易言哉?嗚呼!吾有傷于燕之左伯桃、羊角哀焉。二人相為友也,聞楚平王善待士,乃同入楚。值雨雪,山道阻絶,糧少,桃度不能俱生,乃併衣食與哀,令往事楚,自餓死空樹中。哀至楚為上大夫,乃言于平王,備禮以葬伯桃畢,自殺,下從之。嗚呼!推其情,豈可一日而異處?此之謂上不愧皇天,下可望四嶽。《易》曰:拘係之,乃從維之,王用亨于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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